“殷晟！”殷震的聲音不大，傳到殷寶耳朵，少年心驚肉跳。別看自打他出生,殷震沒打過他，衝他發火的次數也屈指可數。寶比誰都清楚，他爸動怒的後果他承受不起。

    少年暗暗給自個鼓氣，辯解道：“我，不是故意爆粗口，再過三四個月我才滿十歲，居然，居然收到情書，一次兩封…您不覺得這事很可怕？？”

    賀楚瞥了他一眼,不待殷震回答，拆開粉色信封念道：“親愛的殷晟同學，你好，我是——”

    “媽！”寶大驚失色，忙打斷她的話：“媽媽,快別念了。”沒瞧見他爸臉黑的滴血,再念下去他可真就完了。三兩步跑到賀楚身邊,奪走信紙,餘光看到他爸換好拖鞋慢慢走過來，機靈的少年雙手捧著信送到殷震麵前，聽候發落。

    殷震嗤一聲，抽走信，朝他後腦勺一下，“行呀，殷寶，牙沒長齊就收到情書，吧，這輩子打算娶幾個老婆？”

    少年一凜，斬釘截鐵道：“一個！”話音落下，寶清楚地感覺到身上的壓力驟然消失。心中一喜，蹭到他爸身邊坐下，看他媽一眼，討好的笑著，“爸，其實你們不知道，我可羨慕你和媽媽的感情啦，等我上大學的時候也找個女朋友，畢業就結婚，和你們一樣。”

    兩人齊刷刷看向他，寶下意識往後縮。賀楚故作不知的問：“殷寶，乖，告訴媽，你大學畢業幾歲來著？”

    寶掐指一算，十歲加十年，未滿二十周歲，不到法定結婚年齡…反射性想逃。可是左有媽媽右是爸，一時搞得寶恨不得鑽進沙發，“二，二十多吧。”硬著頭皮違心出來，便看到他爸媽嘴角噙著淡笑，“那，那個什，要不我大學期間不談戀愛，等我讀研再找？”

    殷震瞧他這慫樣，真想讓他如願——給他一大嘴巴子，“我和你媽不是不讓你談戀愛，寶，你不是軟妹幣，有多少人喜歡你就有多少人羨慕嫉妒恨你，十八歲之前談朋友影響不好。萬一你在那之前遇見喜歡的姑娘，隻要你能保證不被別人發現，管你是不是早戀，我和你媽沒有任何意見。”

    “你爸的對。”賀楚點頭，“你拍過《足球少年》，也拍過公益廣告，雖然隻在申城電視台和微博上播過，好歹也是半個網紅，有很多朋友把你當成偶像。”

    嘛意思，殷局生氣不是因為他早戀？寶頓時不害怕他爸抽他，“我知道了。爸，媽，我以後一定包，不會再給別人往我書包亂塞東西的機會。”

    “知道就好。”殷震著話眼神瞥向他手的兩封信。寶被他看的手抖了抖，想立馬扔垃圾桶去，好在他不是意氣用事的真少年，“要不我燒了它？可是我總感覺，打火機燒不盡。”

    “嗤，真當自個是國民鮮肉。”話雖這樣講，賀楚還是問，“你有沒有以絕後患的辦法？殷震。”

    殷局長想了想，在妻兒期待的眼神中，沉吟道：“有是有，不過，對我沒任何好處，我還得替他背鍋。”

    “什？”賀楚一時沒明白。寶眼中一亮，猛拍大腿，“爸，你的意思是去找我班主任談談？”

    “談個鬼啊。”殷震朝他腦袋上一巴掌，“好好動動腦子。”

    周一早上，孫浩宇看到他的夥伴一瘸一拐走進來，“我去，兩不見，別來無恙啊，寶。”直勾勾盯著他的腿，“咋回事？周末跟你爸一塊抓江洋大盜去了？”

    殷寶生無可戀的瞥他一眼，無力道：“也不知道是哪來的神經病往我書包放幾封信，我媽給我洗書包的時候翻出來，我爸硬我早戀，罰我跪——”

    “等等，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情書？”孫浩宇試探道。所有同學齊刷刷看過來，剛剛進教室的劉銘手的書包“撲通”掉在地上，驚叫道：“情書？！寶收到情書？還有好幾封？”地上的書包也不要了，跑過來就抓他的書包，“快，快給哥看看啥樣的。”

    “滾蛋。”寶朝他手背上一巴掌，“被我媽沒收了，我連信紙是黑是白的都沒看見，就眼睜睜看著我媽把那四封信全燒了。”

    “四封？！”孫浩宇陡然拔高聲音，“吹牛吧？你上個月還掉牙呢。”上下打量他一番，擺明了不信，“咱們學校今年雖擴招了，那也不是什憨子傻子都能進來的。”

    “對對對，別是你調皮搗蛋，被你爸逮著揍一頓又罰跪，所以…寶，咱哥幾個誰沒挨過揍，我們不嘲笑你，但是胡謅什情書的，就太過分了噢。”劉銘拍拍他的肩膀。

    殷寶一巴掌拍掉他的手，“不信問我媽。”頓了頓，“不信回頭問我們區的門衛，這兩我哪兒也沒去，就窩在家養傷呢。”著話擼起褲腳，“給你們看我的膝蓋，全青了。”

    劉銘和孫浩宇低下頭，其他同學擠過來，見他的兩個膝蓋上青紫一塊，不約而同地打個寒噤，頓時教室安靜的掉根針都能聽見。

    好半晌，孫浩宇一臉怕怕的問，“你，跪了多久？”殷寶放下褲腳，伸出一根手指：“一個時辰，跪在我家院的鵝卵石地上。”

    劉銘和孫浩宇去過殷家，不止一次，想到那穿著運動鞋都咯腳的路，兩人臉色微變，“是咱們班的？”

    “我覺得不是。”體育委員插嘴道：“軍訓的時候沒見咱們班誰買信封和信紙。”

    “一定不是咱們班的。我們都知道寶比咱們好幾歲，怎可能喪心病狂的衝他下手。”爽朗的女聲響起，“寶，我猜不是二班就是三班的。二班和咱相鄰，三班軍訓的時候跟咱們在一塊，想不想知道是誰，我們幫你查。”

    （1）班的一半同學是本校直升進來的，他們比寶和孫浩宇高一屆，把他當成自家弟弟倒是真的。殷寶搖頭，“我媽把信燒了就是不想讓我知道，我爸如果知道咱們偷偷去查，我的屁股也不用等下次收到情書，明就得變青。”

    “嘎？”殷局給申城市民的印象太流弊，姑娘聽到這話嚇一跳，擺手又搖頭，“那，那我們不查了。話到底是誰啊，太特不講究，不知道你還，你爸對你又嚴厲。”著，掃一眼周圍同學，“我可把醜話在前頭，寶不計較，我們也當情書的事沒發生，以後誰敢幫外班的同學遞情書，害得寶被殷局揍，就不是我們班的人。”

    “對！”孫浩宇跟著：“讓我發現，別怪我仗勢欺人。”握緊拳頭衝眾人揮了揮。

    殷寶配合他哀歎一聲，眼睛劃過同學的臉。見有尷尬有義憤填膺有同情，獨獨沒有羞愧和害羞，寶確定，另一封沒拆開就燒掉的信也不是他們班同學寫的。

    準備再兩句委屈話，餘光瞟到走廊上的班主任，忙拉孫浩宇坐下，“老師來了。”話音落下，鬧哄哄的教室安靜如雞。

    正式上課的第一第一堂課，班主任也沒落上課鈴響了還嚷嚷個不停的學生們：“軍訓的時候你們都互相認識、熟悉了，想必大家也知道咱們班現在隻有體育委員，班長、學習委員、文藝委員都沒選，你們想舉手表決，還是選擇不記名投票？”

    “投什票，班長就選寶。”不知道誰喊一聲，其他人附和道：“班長讓寶當，其他班幹部老師你隨便安排，我們沒意見。”

    班主任知道殷晟很受歡迎，可是沒想到全班同學讓班年齡最的孩子當班長，一時除了想笑還是想笑：“可是我打算讓寶當數學課代表。”

    “為什不是語文？”初一年級的同學都知道，升初考試殷寶的語文滿分，據本來閱卷老師還給了兩分卷麵分，核算分數的時候超過滿分，又把那兩分去掉。此事真假未知，見過寶的字的學生都當那是真的。

    “我覺得該是英語。”見同學發表不同意見，孫浩宇也跟著：“我爸寶的英語可以當翻譯。”

    “那照你的意思，寶最應該當文藝委員，黑板報交給寶，咱們班每周都能得年紀第一。”

    “我隻有一個。”見同學嘰嘰喳喳個不停，殷寶高聲提醒。誰知他的同學隻顧得各抒己見，根本沒工夫搭理他。

    寶無力的往桌子上一趴，腦門磕在桌子上發出砰一聲，少年反射性揉揉腦門。班主任見此大樂，笑著：“安靜，安靜一下，不如讓寶自個決定。”

    少年的手僵住，不可置信的抬起頭，看到老師眼中的促狹，頓時後悔跳級，“我什也不當。”怕這句話沒有服力，“我爸的。”

    班主任心底嗤笑，誰信？殷局牛逼上也猜不到他打算讓寶當數學課代表。見少年甩鍋給他爸，班主任也沒再強迫他。畢竟寶還未滿十歲，班主任也不舍得讓這的孩子當班長。便順著他的話：“殷局啊，那算了。”

    劉銘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孫浩宇捂住嘴巴，意識到殷局是何方神聖的同學開始嘿嘿裝傻，“既然寶不願意，老師，你選吧。”

    殷寶的同學的成績以及家境都很好，別看才剛開學，就有一半同學暗搓搓為高中或者大學出國做準備。別的班的學生或許稀罕班幹部，對於（1）班的學生來，寶不當，換誰都一樣。

    老師也知道學生們不在乎，任命好班幹部，又跟學生隨便聊聊，一節課就過去了。隨著下課鈴聲響起，班主任走出教室，寶座位上再次圍滿人，七嘴八舌的問：“你喜歡啥樣的女孩子？寶。”

    “當然是膚白貌美大長腿，溫柔賢惠不還嘴。”寶還沒開口，孫浩宇替他回答。

    “沒問你。”開口話的妹紙瞪他一眼。

    寶輕咳一聲，眾人猛地閉嘴，屏氣斂息，支起耳朵，隻聽：“我想上廁所。”

    “…臥槽！”孫浩宇朝他腦門上一巴掌，“又學壞了啊寶。”

    “真的。”寶拽坐在他右邊的劉銘，劉銘被耍，巋然不動。寶轉身，坐他左邊的孫浩宇雙手環胸，很欠抽的擋住去路，其他人也跟著看笑話。

    寶不禁扶額，“和我媽媽一樣優秀的女孩子。”

    “你媽？”孫浩宇下意識回想一下，“那不還是膚白貌美大長腿，殷寶，個膚淺的家夥，我算看清你了。”

    “知道個屁。”少年揚起下巴，無聲地：睜大眼好好看清我多帥，找個醜的對不起自己也對不起你們。

    眾人滿頭黑線，忍不住撇嘴。殷寶絲毫不受影響，拉著孫浩宇的胳膊，“快點，再不讓開，你就會被個膚淺的家夥揍的你爸都不認識。”著話握緊拳頭。

    孫浩宇立馬跳開，跳開過後猛地想起，“要不要我扶你？”

    “滾蛋，我傷的是皮肉，不是骨頭。”殷寶推開他一瘸一拐走出去，劉銘和孫浩宇相視一眼，跟上去。

    寶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臉上露出一絲古怪，一閃而過。

    上午總共四節課，寶第一節和第三節課下課的時候出去浪一圈，等上午放學，初中部的學生都知道殷寶受傷了。初一年級的學生找同學打聽，也知道了他受傷的原因。

    好事者想查給他寫情書的人都是誰，偏偏殷寶特意強調四封信，真真假假，時間到了九月份的最後一，也沒人查出寫信的四人。

    九月三十號下午五點，隨著放學的電鈴響起，同學們陸續走出校門。正對著門口的地方停著一輛黑色奧迪，車旁邊站著一位身量高挑纖瘦的女子，隻見她身著寬鬆米色風衣，內搭純白恤，下半身搭著淺色腳牛仔褲，腳踩簡單白鞋，一頭紫棕色大波浪長發趁得女子白皙精致的麵容愈加光彩奪目。以致於走到校門口的學生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他們的父母，而是和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女子，“這人是誰？”

    “明星？”

    “應該不是，沒戴墨鏡。”

    從女人身邊走過去的學生忍不住回頭張望，“等誰的？”

    “要不咱們等等再回去？”

    這般想的可不止一個，等殷寶到校門口，便看到賀醫生身後一堆學生，有的甚至拿出手機啪啪啪。寶暗暗撇嘴，拎著書包跑過去，故作驚訝道：“媽媽，怎是你來接我，我爸呢？”

    “你爸在開會。”美人微微一笑，迎麵走來的學生們隻覺得眼前一花，再睜大眼，便看到不遠處的“美人雕像”拿走殷寶手的書包，打開車門坐進去。

    “我去，那是寶他媽？殷局的老婆，傳中的賀醫生？！”不知誰連連驚呼，人群躁動起來，爭相往車瞅。

    殷震的座駕非同一般，玻璃防彈，車窗上沒貼膜，從外麵也看不到麵，而從麵反而能很清楚地看到外麵的光景，“你要火啊，媽。”殷寶見走很遠了，還有同學盯著他家車屁股。

    賀楚斜眼看他，“火也是你害的。”

    “這就不對了，你和我爸別把我生養的這優秀，自然沒人給我寫情書。”之前不需要他媽給他的膝蓋化妝假裝受傷，現在自然也無需他媽來接他，順便讓同學瞧瞧他家母上大人多美，好讓不死心的妹紙知難而退。

    賀楚捏住他的臉，“這怪我們咯？”

    “不不不，先重要，後也重要。”殷寶脫口道：“怪我太努力。”

    賀楚噗嗤樂了：“寶，臉皮這厚你同學知道？”少年嘿嘿笑兩聲，扭頭對司機：“咱們去超市給大壯買肉。”

    十年前殷震從昏迷中醒來，沒多久殷寶出生，那時他一邊做複健一邊看孩子，等他回到工作崗位，跟著他一起出任務的警犬也到了退役年齡。

    殷震想收養它，怎奈當時住的區不準養大型犬，而他家地方，又有個正吃奶的殷寶，殷震隻好放棄。他以前的同事知道殷震對此事很遺憾，那條黑背的孫子剛退役，杭城警局就給他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