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身子微微震了一下,半閉著剪水雙瞳,就讓眼睛盤旋著的淚水順流而下吧,喃喃歎道:“是晚了。”
“也許,不晚。”她心中似乎又有不甘和愧疚。當年,是她先負了楊起予。
“曾經的齊予已經死了,我叫楊起予,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懵懂而純真的孩子了。”楊起予歎惋道,“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女子低頭撕掉臉上的易容膜,一頭烏黑精細的長發奔騰直瀉,宛如洛神,輕輕撩開秀發,露出了真容,又將五官仔細修整了一番,重新走到楊起予麵前,湊近他那張精致而滄桑的臉,道:“好,我姑且叫你楊起予,你給我看清楚。我是誰?!”
劉光潔。對,劉光潔。
清水出芙蓉、然去雕飾,潔白無瑕,冷豔無雙,周身散發著一種難以捉摸的仙氣,可又讓人感到寒冷,感到遙不可及。
可曾經,她活波可愛,純美無暇,絕非如此冰冷如霜。
六年了。物是人非。
六年前,你不過豆蔻年華,我不過弱冠之歲。
青梅竹馬,兩無猜,彼此傾慕,至真至純。
每個人都有一段美好的年紀,卻並非所有人都有一段美好的姻緣。
楊起予知道,六年未見,劉光潔突然出現,這意味著,自己的死期已經臨近。
可活著與死又有何分別?楊起予早已心如死灰。
楊起予心中剛剛激起的千層浪,便又化為死水一灘,哈哈一笑,忽又止住,道:“我應該稱你為長公主?還是番突國皇後?”他想知道,劉光潔是否按照劉光複的意願,嫁給了番突王子。
劉光潔瞪了他一眼,搖搖頭,兀自笑了幾聲,停頓片刻,隻道:“哥哥五年前登基了。”
楊起予怔了一下,問道:“皇上還對當年之事耿耿於懷吧?”
“他的性格你也知道。”劉光潔道,“不好他了。你告訴我,她是誰?”
“她?你要做什?”楊起予明白她問的是娘子何皎皎。
“帶我去見她。”
“我若不從呢?”
“你以為我找不到嗎?”劉光潔冷笑道,“放心,我現在不會殺她。我隻是,我隻是,想見見這個女人。”她的語氣中帶著一種不甘和落寞,還有一層愧疚。
“好吧。”楊起予無奈地搖了搖頭,“不過,你以真麵目示人,恐有不妥,不如扮作男裝,方便行路。”
劉光潔想了一想,點點頭,隨即拿起那個駝色包裹,飄然入了間,地一聲關上了門。
不過一刻鍾,門開了,走出一個華衣伶俐的公子哥來。
下易容術,唯劉氏無雙。
楊起予由衷讚歎道:“長公主,無論如何變幻,都掩飾不住那驚世的美貌!”
劉光潔模仿男聲道:“少來!”
※
豐采樓距離阜城西街不過三條街,二三地,騎上馬,一炷香的工夫便到了。
兩人出了豐采樓,早有二將馬駒牽了過來。二並未索要賬錢,原來都由秀娘結了。
劉光潔方才躲避官府追蹤,並未騎馬,且身上有傷,無奈之下,兩人隻好同乘一匹馬。
楊起予先行爬上馬背,伸出手來。劉光潔翻他一眼,不予理會,欲飛身而上,甫一用力,便胸口疼痛,被冬冷擊中那一掌,造成了內傷,忍不住,吐了一口鮮血。
楊起予慌忙跳下馬來,試圖扶起劉光潔。
劉光潔一把推開他的手,冷道:“走開!”
“你受傷了。來吧,我扶你上馬。”楊起予堅持道。
劉光潔遲疑了一下,便在楊起予的攙扶下爬上了馬背。
楊起予這才跳上馬,坐到了前麵,道:“長公主,你仔細摟緊了,這匹馬,性情頑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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