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豐采樓，楊起予翻身上馬，任馬蹄噠噠踱了幾步，籲住馬駒，回身望了望豐采樓，那依舊是流光溢彩，歡聲笑語，而輝煌如炬的閣樓之上，似乎附著一道黑影，黑影之中閃爍著兩個橢圓形的綠光，十分詭異。

    他揉揉沉重的眼皮，仔細觀瞧，除了籠罩彩光之上的暗黑，別無他有。

    定是被這酒樓五光十色的景象攪亂了視線，看花了眼。

    楊起予提了提韁繩，叫了一聲“駕”，座下那匹馬便躲過門口來往的人群，放蹄往北奔去。

    他要去的地方是都亭驛，必須及時將大慶殿防禦圖親手交給劉光複。

    其實，他何嚐不想見一見劉光潔？哪怕是冰冷如霜。

    隻是不知道，這幾日過去，她冰冷的心是否融化了一些。

    一路上，楊起予總感覺身後似乎有人跟隨，座下那匹馬也出奇地煩躁不安，奔馳起來蹄子揚得很高。

    可身後並無馬蹄聲響，如果是步行，那該是何等高人，竟如此快速、持久地奔騰？

    他不敢放慢速度，也不敢停下來回頭觀望。

    經過城北青石巷時，麵前出現了一條岔路，楊起予稍作停留，該來的終於來了。

    一條黑影斜刺殺了過來，寒光一閃，一把劍直刺而來。

    楊起予早有防備，側身一閃，躲過了偷襲。

    那個黑影重重地落到了他麵前，是個蒙麵人。那殺氣騰騰的眼神似曾相識。

    但他不能確定，殺手是來劫取大慶典防禦圖還是隻單純地取自己的性命。

    “閣下是何人神聖？為何要殺我？”楊起予抽出了佩劍，跳下馬，從容問道。

    他明白對手武藝高強，今夜怕是難逃敵手了，隻能盡量拖延時間，也許會有轉機。

    “你知道的太多了！”那人的嗓音十分沙啞，一聽便是故意為之。

    這充分明，殺手是和楊起予相識的。

    楊起予哈哈一陣狂笑，靈機一動，問道：“那就讓我猜猜吧。你是王掌櫃？還是李俠客？”他本想詢問是不是秦大人，可話到了嘴邊，又收了回去。

    他想，如果猜對了，豈不是更加沒有活路？不如故意猜錯，也許他會饒了自己性命。

    蒙麵人哼了一聲，陰冷地道：“沒錯，我便是你的仇人王掌櫃！”

    “掌櫃的，我不就是把你夫人給睡了嘛！不至於如此大動幹戈吧，還親自來取我性命，不值。”楊起予順便胡編亂造起來，“其實，這種事情，一個巴掌拍不響，你情我願，你要好生管教你家娘子才是。”

    楊起予的確和不少有夫之婦發生過關係，不過他都是過後便忘，從未放在心上。倒是有些女人常對他念念不忘，鬧起了家庭矛盾，丈夫來找他算賬。這種事情還真發生過，他也是無勝煩惱。

    不過，楊起予明白，今夜的殺手絕非因此而來。

    那個蒙麵人聽他講完，便有些不耐煩了，輕輕抖了抖手中的寶劍，正欲上前，楊起予忽地高喊一聲：“等等！”完，將手中的寶劍收起來，一臉嚴肅地道：“你絕對不是王掌櫃！”

    蒙麵人冷冷一笑，問道：“那你我是誰？”

    “你是……你是李將軍？對，李將軍！”楊起予嘻嘻一笑，死皮賴臉地道：“將軍，你大人不記人過，這事兒就算了。何必為了一個青樓女子而傷了和氣？以後啊，我再也不跟你爭了。”

    蒙麵人突然意識到了什，環顧四周，低聲笑道：“你不過拖延了片刻時間，到現在都沒有人來救你，你是不是該死心了？”

    “我當然不死心，因為一個娘們兒喪命，實在是太窩囊了！”

    蒙麵人厲聲打斷他：“少廢話，拿命來！”

    話音未落，揮動寶劍飛身刺來。楊起予俯身再次躲過，可畢竟久疏武功，七八招後便被他挑走了寶劍，逼到了牆上。

    蒙麵人一個虛晃，將寶劍抵住了他的咽喉，隻需手腕用力一抖，那柄寶劍便可穿喉而過。

    楊起予急忙喊道：“等一等。”

    蒙麵人一愣，問道：“你還有什話要？”

    “死得不明不白，我是真的不甘心。”

    “下不明不白的事、不明不白的人多了去了，多你一個也無妨。”

    “你別忘了，我可是下聞名的楊起予，我橫屍街頭，官府一定會徹查到底的。”楊起予死到臨頭依然抱有一絲希望。

    他不想死，因為他見到了劉光潔，對未來又充滿了期待。並且，他身負重任，發誓要把何皎皎救活，這是他的良心。

    “你以為你的屍體有人會發現嗎？”蒙麵人粗糲的手指緊了緊寶劍。

    “也是。想不到我楊某一生瀟灑，竟會死於非命。”楊起予由衷歎道，“不過，我怎總有一種預感，我不會這輕易地死去呢？”

    蒙麵人聽後哈哈大笑，忽又壓著嗓子道：“果然是個人才！受死吧！”罷，正欲抖動手腕，刺入其咽喉。

    就在那千鈞一發之際，一道寒光襲來，貼著楊起予的咽喉擋住寶劍，毫厘之間，卻又分毫不差。

    隨即一道俏麗的黑影殺來，單手扯住楊起予的手，轉了一個圈，旋飛出了幾丈開外，又被她用手控製住了平衡，穩穩地站住了。

    楊起予驚詫不已，不覺摸了摸咽喉處，被救命恩人的劍劃破了一層皮，滲出了血漬。

    這總歸比死劃算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