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蕭默聞訊匆匆飛下銷\/魂殿，看到藏藍色的身影已在殿下等候，竟以為看錯了。疾步上前。“念劫，我聽弟子說，你把憶兒關入仙牢了？”

    念劫不以為然。“他犯了錯。”

    “哎呀，我都聽說了，是薛掌門之子挑起的事端，不能全怪憶兒。憶兒身子弱，仙牢潮濕陰冷，快把他放了吧，我可舍不得我這大侄子遭那罪。”

    “師叔。他險些殺了人，豈能如此輕易草草了事。”

    “這不人沒事嘛，你何必這較真呢。”笙蕭默笑了笑。“你就當賣我一個麵子，別跟憶兒計較了。”

    “師叔。縱是你我，亦無權操控人命。”他嘴角一彎。“師叔。該赴群仙宴了。”

    笙蕭默看著他冷漠的身影迅疾禦劍而去，無奈的搖搖頭。固執，跟摩嚴師兄一樣固執。轉念一想，料定他也舍不得重處，不然該移送戒律閣了，跟子畫師兄一樣口是心非。

    肖小端著幾大盒點心來到仙牢入口處，對看守的弟子說。“世尊有令，今日由我看守仙牢。”說完便將點心盒子遞給看守的弟子，讓他們送完點心就離開，並囑咐，是儒尊命人送來的。

    半個時辰後，肖小看到花千骨在入口遠處徘徊，便悄悄的撤開。

    花千骨眼見仙牢無人把守，環顧四周後輕敏的潛入。

    仙牢並不陌生，她前前後後進來過好幾次。空曠陰森，無邊的黑暗與死寂包圍著那個脆弱孤獨的孩子。他臥靠在冰冷的鐵欄上，身邊散置著吃空的盒子，如一隻被丟棄的小獸歪著頭昏睡。

    她扶著鐵欄杆蹲下身，將手從縫隙伸進去。“憶兒。”

    他豐羽纖亮的睫毛細細顫動，黝黑深邃的雙眸閃動著微光。“母親。”他利落的蹲起，上前一步將她潔白的小手握住。

    他的手不再似過去那般冰冷，掌心透出暖意。“憶兒，對不起，都是我害你受苦了。”

    他搖搖頭，單邊唇角輕輕上揚，另一邊卻被青腫限製著無法抽\/動。“母親不必自責，我沒事。”他低沉磁性的聲音透著護。“母親看，我雖身在仙牢，待遇卻是不錯呢。”

    她看著地上的空盒子，不同與那一日在貪婪殿中所見的花紋。“憶兒，這些吃的是誰送來的？”她說著便用手指輕輕觸摸他還帶著血跡的唇角。

    “默叔叔。”他將雙眼眯起。“母親快些回去吧，若被旁人看到，就不好了。”

    “憶兒你放心，我會去求念劫放了你。我想，念劫也是不得已才將你關來這，你別怪他。他身居高位，很多時候是身不由己。他那樣疼你，一定會放了你的。”她溫婉的笑著。“等你出來了，便回絕情殿中來住，我給你做很多好吃的，好嗎？”

    “我沒怪他。”他目光飄浮。“我隻怪自己，萬事無法自主，受人製約。”

    “憶兒…”她掩飾著心中的惶恐。“你怎能這說呢，今日若不是念劫及時出手製止，你便犯下大錯了，你知道嗎？”

    “母親也覺得我做錯了。”他冰雪般的麵容中沒有一絲情緒。“那狂徒，那樣侮辱父親與母親，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你也不能真想將他殺死呀。”她看著眼前這陌生得有些令人懼怕的神色，極小心的控製好自己的情緒，輕輕一笑。“憶兒，身為你父親的孩子，怎能隨便殺人呢。如今你是仙人了，法力已在大多數人之上，你該為弟子們樹立榜樣才是啊。”

    “母親說的是。”他的臉上依然沒有絲毫的情緒透露。“我本也沒打算殺他，隻是想給他些教訓罷了。”他將握著的手漸漸鬆開。“默叔叔說我長得很像父親，我豈能給父親丟臉。”

    她看著他淡然冷冽的容顏，腦子回顧著這幾日來他所有的異常。閉塞的思路如清泉淌過，她故作輕鬆的淺笑。“憶兒。你年滿十八，已是大人了。我相信你，自有分寸。”

    “母親，我明年才滿十八。”他溫聲說。“母親記錯了。”

    她聽到耳畔一陣劇烈的轟鳴，一顆心如被拋向高空又狠狠跌落，卻落不到底。“哦，對。”她低下頭極盡掩飾的笑著。“瞧我，這點事都記不住。”她的腦袋如被操控般連連輕點。“憶兒，我昨夜做了個夢。”她低眉垂頭。“我夢見花蓮村老家。一個，一個女鬼。將你打傷，扯掉你的頭發，吸你的血，我嚇得醒了。”

    他的聲音有一絲自然的笑意。“母親，隻是夢而已。母親看我，這不是好好的。”

    “是啊，隻是夢。”她低頭笑著，笑得額頭兩側那吹彈可破的肌膚露出青筋，兩串晶瑩的淚珠溢出眼眶。

    “母親…”他用雙手抓住鐵欄，不敢逾矩觸摸她的臉。

    “沒事，剛才進來時風太大，沙子迷了眼睛。”她匆忙的抹去眼淚，抬起頭若無其事的笑著。“憶兒，我先走了。你照顧好自己，我定會想辦法救你出來。”

    他莞爾點頭。“母親也請注意身體。”

    她下意識的瞟眼望向他修長潔白的脖子，兩側的齒痕已然消失不見。淚波閃爍的雙眼中有灼燙的自責即將暴露出來，她不敢再停留，轉身疾步離去。

    她倉惶的逃出這片黑暗，一見到外麵的日光，她便如散了架的傀儡般跌坐在地上嚎啕失聲，她匍在地上將十指深深扣進泥土。

    那些血，那些傷。那些不能言說的秘密，那些墮入深淵的罪孽。她以為她忘得掉，卻如芒刺在背，日日夜夜紮得她體無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