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申時。

    畫憶在淺睡中，盲眼看到蔚藍的天空，無垠的綠地，清澈的湖泊和鑲入畫卷中的男女。

    那美麗的女子躺在草地上，後腦靠著男子的腿，手中拿著一朵小野花。那名男子安靜的閉著眼睛，仰頭呼吸著愛與希望。

    朦朧淺笑中，他依稀聽見貓的叫聲。

    他睜開無力酸澀的雙眸，看到冰冷鐵欄外那個高大深藍的影子，還有那隻雪白柔軟的小毛球。他隻覺得異常困倦，將頭歪向另一麵，繼續閉上雙眼。

    念劫打開仙牢大門，懷中的小雪球蹭的躥下地，靈敏的躥進畫憶懷中。

    這柔軟雪白的小身體，毛發中還帶著主人身上的清香。畫憶睜開眼，用溫暖的手輕輕撫摸它，它綠寶石般的眼睛在這撫摸中安靜的閉上。

    畫憶莞爾，抬頭時看見那個偉岸的人，單手從這巨大鳥籠的頂端抓下一個傳音螺放在耳畔。

    “不是偷\/窺，便是偷聽。”畫憶低下頭繼續撫摸小毛球，語氣中帶著冰冷的鄙夷。“你刻意將母親放進來，究竟意欲何為。”

    “那便怎樣，別忘了，你是我的人。”念劫微微一笑蹲下身。“我不喜歡你在我眼皮子底下耍小聰明。你所說的，也隻能騙騙她。”

    畫憶眼也不抬，單邊嘴角彎起。“此刻，我若依舊在你懷中撒嬌，你不也是願意相信的嗎？”

    念劫丟掉手中的傳音螺，伸出纖長的手指輕輕觸摸他青腫的唇角。“疼嗎。”輕歎一聲。“你心中有氣，大可衝我來。對自己好一些，行嗎？”

    “我就是不喜歡。”畫憶突然抬起頭似笑非笑。“在你麵前，我永遠脆弱。你若不在，我又該如何堅強。”

    “那你說，你想要什？”

    “要她快樂。”

    “我是在問你。”

    看著低頭沉默的你，我承認了自己的失敗。不管我多努力，我奮力急迫的想讓你觸摸那片光明的天空。卻因為我愛你，注定了我的一敗塗地。

    “今日之事，我不想多說什。你如此聰慧，亦不需要我教你什。”他起身背對，將雙手背在身後。“殺了它，你便可以從這仙牢出去。不然，你將繼續被困於此地。”

    “你真以為我不敢殺嗎？今日若不是你阻止，那人，必死無疑。”

    他說著就伸開手掌掐住了懷中的小東西。伴隨著一陣淒厲尖銳的慘叫，他蒼白，棱角分明的手開始顫抖。你以為你很了解我，足以掌控我的一切嗎？今日我便做給你看。

    “我當然知道。”他驟然轉身，目光冰冷犀利的俯瞰著。“想想你流的血，想想你滿身的瘡疤。殺，狠狠的殺。你有多痛，便讓它有多痛。反正沒有人會在乎它，就像，沒有人會在乎你。”

    他眼睜睜看著那清澈的眼眸變得暴虐狠辣，那身軀因著放縱的殺戮變得扭曲，甚至痙攣。那蒼白的臉上溢出汗珠，那雪白的小毛球在窒息中四肢掙紮，直到那殘忍的手鬆出縫隙，它尖叫著逃開。

    畫憶頹敗的跌靠在鐵欄上，無力低喘。

    他再一次蹲下身，再一次用指尖觸摸畫憶的臉頰。“是因為它太可愛，所以你才下不了手。”他抓起畫憶的手腕，唇間喃喃念著什，慢慢將這隻手沒入自己的胸口。

    畫憶在一片冰涼的觸感中猛然警覺的回神，看到他蒼白無力的臉。

    他輕輕一笑。“你不是說，此生最渴望的，就是變成我嗎？我給你這個機會，取走我的內丹。從此，這世上便沒有我。”

    我曾不止一次的問自己，如果我是你，我會不會快樂？如果我是你，我是否就可以隨心所欲做我想做的一切。我如此渴望著你，卻又如此恨你，因為我恨自己。

    “不要逼我。”

    那沒入胸膛的手，帶著一種毀滅的恨意。眼看著對麵閉著眼睛，淡然淺笑的臉。那樣的狂妄自負，那樣的無所畏懼，那樣的釋然如泰。

    生命是什，我們又是為了什而活著。有些人，從生到死，波瀾不驚。有些人，卻帶著入骨的悲涼，無歡無畏的，隻為了奔向宿命。

    生是一場奇妙的旅途。這過程中的美好、艱辛、黑與白、痛與歡將釀成蜜汁。無畏死，不懼生。走著走著，你會發覺，你隻是為了體驗。

    畫憶猛然撲進他懷中，用盡渾身力氣將他抱緊，用力至唇齒顫動。“我錯了。”

    他用大手輕輕撫順著畫憶的背，流連一刻後鬆開手轉身離去。

    “你可以出去了。”

    如若有一天，你真的犯下大錯，我自會向天下人謝罪。因為我相信你。我相信你純粹堅毅的心，相信你與我同樣的強大，相信你終能找到生的意義。我不會再窺視你，不會再製約你，從這一刻起，你自由了。小仙人。

    畫憶走出仙牢時，夕陽剛落。金紅色的暖光灑向這片空曠的大地，他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嘴角的淤青還在隱隱作痛，他莞爾，禦劍飛上絕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