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中有一雙手，它藏在他的夢，卻能將現實揉捏把玩，讓他驚恐或愕然。走過血泊成河，輾轉望向自己的雙手，看見的，是什。

    日過晌午，股藍依然盤腿坐在床上，一動不動。專心致誌地思考著要不要現在回家看看，雖他的模樣已幾乎辨不得，但負重如山，實在無法輕易放下。

    “不過，好吧。”

    股藍決定自己一個人。

    歲月改變了許多容顏，記憶的宅子卻一絲一毫都未變，依然如故。可是在很久以前這座宅子明明，已經被廢棄了。少年的眼睛閃著疑惑，側頭卻看到了時的仆人，慢慢掃著積滿地麵的落葉，他心一顫，第一個反應就是躲藏。可那個人隻是低頭掃地，完全不在意門外的人。

    股藍想起他十五歲那一年。

    十五歲，是他人生的分水嶺。

    隻因失去的，已無法擁有。

    那一年的夏，他和一個男人坐著喝酒，就在宅子的湖心亭，那個男人了太多的愧疚與痛苦自責，他隻覺得厭惡。到酒熱處，那人想抱抱他，他隻是閃身，一個不穩，那男人卻掉進了湖。他先是詫然，卻異常平靜。在一旁的仆人廝被嚇到了，急著去找人，他卻用冰冷的語氣命令他們不準走。

    湖心的氣泡漸漸不見，直至終於恢複平靜。他的腦回響著那個男人痛苦的呻吟聲，甚至有幾分快意。

    隻是回頭時，那些人的眼神卻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

    驚詫、厭惡，還有極力掩飾的，恐懼。

    他那時也驚訝，不過並非對於他們的眼神，而是居然如此輕易就做到殘忍。

    他看著他們的臉，麵無表情地離開了亭子。

    他早已準備好，接下來將要麵對的沉重。

    他看著身邊的所有人在一瞬間離去，就像看皮影戲，黑乎乎的影子，終於散場。隻剩蒼白幕布。

    最重要的人已不在，這個家並無力維持。股藍在夜看著自己的哥哥哭著掐自己的肩，問為什，他不話，隻用力甩開他的手。那人紅了眼，要跟他拚命。

    他抽出了一把劍。

    居然是有備而來。

    股藍的眼神漸漸涼下去，他是十惡不赦，可對除父親外的所有親人，從沒起過惡意。不過一想，也對，除了兄弟，也許，他也是麵前這個人的殺父仇人。

    他笑了，笑得冰涼。

    不再躲閃，而是生生握住他的手，劍尖距離他的咽喉隻有絲毫距離。

    股藍看向他的眼，眼已經隻剩厭惡和對殺死他的的赤裸欲望。

    他用力敲落他的劍，對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拾起，分明想要了他的命，股藍本能反應撥開他的手，劍身卻依然染上了血紅。

    他的哥哥，不可置信的看著手中衝向自己的劍，漸漸癱在地上，痛苦的閉上了雙眼。

    股藍愣住了，他就站在那，看著地下擴散開的血跡，已經沾到了他的鞋。

    股藍看著眼前這座宅子，記憶重疊。

    當初樹倒猢猻散，那些人早已走遠。隻是，大多都是懷著對他的嫌惡而不願繼續在此生活。

    隻剩幾個念舊的仆人廝，日日夜夜打掃。祈禱，早日洗刷這發生過的罪惡。

    股藍進了門，那人似乎聽到了聲響，掃地的動作停了停，又繼續。

    少年紫衣，寒風吹來，衣襟隨風飄起。

    他走近那人，那人停下了動作。

    徐徐道：“你是誰？”

    少年看著他的臉，眼神已經渙散。

    蒼老到已無法看清近在咫尺的人。

    股藍心微微酸澀。

    “我隻是個過路人，隻是這座宅子廢棄這久了，你怎還在這？”

    對方卻忽然警覺。

    “你認識我？”

    “我我早些時候也在這看到過你。”少年汗出，有些拙劣的辭，還好蒙混過關。

    “是廢棄很久了。”老人聲音有幾分黯然，似是要繼續下去。

    “你可能不知道，這座宅子之所以廢棄，是因為發生過一些事。”股藍握住了拳。

    “我，也隱約聽過”

    “別你了過路人，這城的人，幾乎都知道。”老人帶著幾分悲傷和嘲弄。

    “隻是，我一生的三分之二，幾乎都在這度過，也不想再走了。”

    “我累了，也老了。”

    股藍沒再話，老人也自顧自的掃地，不再理他。

    少年慢慢退出了門外。

    已是夜色溫柔。

    回到客棧，大多人都已休息。少年推開門，看見了坐在椅子上看書的枳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