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狼棋輾轉反側不能成眠。他心中煩躁，不知是這個年紀的少年心中本就不會安分，還是個人心性使然，若在這山上如此生活下去，過一和過一百年又有什分別？

    迷迷糊糊間，忽然聽到屋外傳來一聲鶴鳴，這叫聲他雖隻聽過幾次，卻已深印腦海。

    雪鶴。

    狼棋翻身而起，奔到屋外，向空看去。此時已是深夜，隻見空一碧如洗，月白星耀，卻哪有雪鶴的影子？別是雪鶴，就連一隻飛鳥也沒有。

    狼棋愕然，怔在原地，難道是自己日思夜想，竟至出現了幻覺？還是剛才已經睡著，不過是黃粱一夢？向空張望許久，終究還是搖了搖頭，收回目光。正欲轉身回房，忽然發現遠處竹屋前，鏡月不知何時已站在門外。

    狼棋心中一動，莫非剛才不是幻覺，她也聽到了？正想開口詢問，卻見鏡月看了他一眼，轉身進了竹屋。狼棋默然片刻，也隻好作罷。

    自那夜以後，狼棋心中又生出幾分希望，直覺雲鶴上人這幾日就要來了。這種直覺來得莫名其妙，但他卻深信不疑。

    人性本就如此，內心深處總會覺得事情會向自己希望的方向發展。

    如此每日心中期待，不知不覺已過月餘，雲鶴上人終究沒來。

    這日午後狼棋正坐在屋前劈柴，想著心事，忽聽竹林遠處傳來話聲，似乎是兩人正爭論什。他心中奇怪，在這月亮山住了六年，還從未見過一個陌生人上來，當下停了手中柴刀，凝神聽去。

    隻聽一人道：“也不知你從哪聽來的謠言，我看你多半是讓人騙了，這山如此高法，如此陡法，怎會有人上的來？”

    另一人道：“你少廢話，怎會沒人上的來？我們不是上來了嗎？”

    先一人道：“怎是廢話了？這世上有幾人能有我們這高的道行？我們能上的來，別人未必能上的來。”

    後一人道：“這話倒也不錯。”

    先一人道：“那是當然，我的話什時候錯過？哎呦，累死我了，我看咱們還是下山去吧，這鳥山也不像能住人的。”

    後一人道：“你少囉嗦，你若是嫌累，就去山下等我，我自己去找。”

    先一人道：“那你是休想！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算盤，你是想找到寶貝後獨吞。”

    後一人怒道：“放屁！我是那種人嗎？”

    先一人道：“很像，很像。”過了片刻又道：“那東西真有那厲害？你見沒見過？”

    後一人道：“當然沒有，等找到了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先一人道：“萬一是塊破銅爛鐵，那我們豈不是白費力氣？”

    後一人道：“來都來了，你再這些有什用？快走快走，別再囉囉嗦。”

    狼棋心中大奇，隻覺得這兩個聲音似在哪聽過，片刻之後心中一震，想起了兩人，黑山二鬼。心下疑惑，他們來這做什？還未細想，已看見兩個人從竹林中走了出來。凝目看去，隻見一人眉眼彎彎，嘴角向上挑起，看去笑模笑樣，另一人眉角眼角嘴角齊齊耷拉下來，看去像是要哭，果然便是黑山二鬼。

    看到他們出來，狼棋大吃一驚，下意識站起身，向後退了一步，隻覺脖頸發麻，冒著涼氣。

    這時黑山二鬼也已看見他，不過這五年來狼棋容貌變了許多，再加上那晚上星月無光，也沒看清他模樣，現在哪還能認出來？

    卻聽哭喪鬼道：“咦？果然有個人。”

    笑麵鬼得意洋洋，道：“廢話！當然有人，我何時受過別人蒙騙？再者，又有誰敢來蒙騙我？”

    哭喪鬼見他得意模樣，心中老大不痛快，嘴角一撇道：“怎沒有？我問你，你哪次去賭錢是穿著褲子回來的？”

    笑麵鬼神色一窒，尷尬道：“那……那並非有人騙我，隻是手氣不好罷了。”

    哭喪鬼嗤笑一聲道：“那你手氣可真背到姥姥家了，居然一次都沒贏過。”

    笑麵鬼想了想道：“這倒也是，聽你這一，好像還真有些不對勁兒……”

    他正想哪不對，忽聽一人冷冷道：“你們是誰？來這做什？”抬頭看去，卻是鏡月聽到聲音，從竹屋中出來。

    笑麵鬼向鏡月打量兩眼，剛要回話，哭喪鬼湊過來道：“這尼姑長得真漂亮，像你老婆。”

    笑麵鬼罵道：“放你娘的臭屁，我哪有老婆？”

    哭喪鬼一本正經道：“你娶了她不就有了。”

    笑麵鬼更怒，跳腳罵道：“放你祖宗十八代的臭屁！你讓我娶尼姑，不是存心叫我去做和尚嗎？”

    哭喪鬼奇道：“我隻是叫你娶她，何時叫你做和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