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不再話，沉默了片刻，臉上慢慢恢複平靜。他坐回原地，自言自語道：“原來她已在這山上住了這久，難道是她回心轉意，特意守著我？”隨即苦笑一聲，又自語道：“我真是自作多情，當年師父把我帶來這，根本就沒人知道，她又怎會是守著我？若她是為了守著我，那這多年又為什不來看我？”他歎息一聲。

    狼棋見他低著頭，看不到他臉上神情。

    過了好一陣，隻聽他又自言自語道：“她為什出家？她為什沒有與楚仙之在一起？鏡月，鏡月……鏡花水月，原來她覺得這世間一切便如鏡花水月一般？是不是楚仙之傷了她的心？”他霍地站起，道：“我要去找她問個明白。”忽然又慢慢坐下道：“師父我不是真的愛她，這五十年來我一直在想，卻還是沒想明白，我又去找她做什？”他低頭看了看鎖在身上的鐵鏈，苦笑道：“何況我根本掙不開這魂索。”

    狼棋聽他口中喃喃自語，一會兒站起，一會兒又坐下，忽然想起鏡月發癲時的情形，心想：“看他樣子肯定認得鏡月師太，難道他喜歡的人就是鏡月師太？”想到這心中吃了一驚，回想那人言語，心中越來越是肯定，不禁呆住不動。鏡月師太一直是他心中又敬又怕的人，如今他無意之中竟得知了她的秘密，心中很是不安，不知她會不會生氣。

    他正胡思亂想，忽聽那人道：“我能看看這‘潤心’嗎？”狼棋猶豫片刻，還是將“潤心”遞給了他。

    那人將“潤心”拿在手，撫摸了一陣，抬起頭看著洞頂，低聲道：“這支‘醉生夢死曲’是我特地為你而作，我一直想吹給你聽，你卻不肯，恐怕以後再沒有機會了。”他將笛子放在唇邊，悠悠吹了起來。

    狼棋看他手指在笛子上不住跳動，笛子發出幽幽綠光。笛聲傳進他耳朵，有時平淡無奇，似有人在耳邊輕聲呢喃，有時清脆婉轉，似有人在身邊嬉笑打鬧。這笛聲似充滿了魔力，狼棋渾身懶洋洋的，不出的舒服。他雙目呆滯，似看到了爺爺雲鶴上人，雲鶴上人衝他微笑，像時候那樣撫摸他頭頂，又似看到了娘親，她臉上模模糊糊看不清模樣，卻能看到她在笑，她走過來扶自己坐下，口中與自己著話，雖聽不清些什，但心中萬分歡喜。

    狼棋臉上帶笑，他感覺眼皮越來越重，便躺下來，卻覺得身下柔軟，不似躺在地上。他用雙手去摸，地上軟的如棉被一樣，他也不去想為什，他看著自己的娘親，心滿意足。他轉過頭去看那吹笛子的人，見他身上鐵鏈拉長了許多，軟軟垂在地上，原本緊緊箍在手腕上的鐵環也寬鬆了許多，他還沒來得及想為什會有這奇異變化，已沉沉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狼棋醒轉過來。他想爬起身來，發現全身上下像被人死死按住，一動都不能動，他睜著雙眼，不知為什會這樣。忽然一隻手伸過來，在他四周地上拍了幾下，隨後一把將他拽了起來。

    狼棋站定身體，見拉他的是被鐵鏈鎖住那人，如今竟脫去了束縛，不禁大吃一驚，往後退了幾步道：“你……你怎……”

    那人望著手中玉笛，臉上有幾分得意道：“師父這是一件神異法寶，我一直悟不出如何使用，如今終於明白了。”

    狼棋想起他吹曲子時的情形，往地上看去，隻見自己躺過的地方有一個人形凹槽，心中驚訝，問道：“怎會這樣？”

    那人笑道：“世間萬物皆有生命，不過有些生命跡象不那明顯罷了，就如一個人陷入極深的昏迷，失去了感覺。我這支用‘潤心’吹奏的‘醉生夢死曲’將它們喚醒過來，用曲調打動它們，讓原本堅硬的岩石也變得如水般柔軟。”

    狼棋似懂非懂，心想：“看來這玉笛原本是他的，不知他還會不會還我，他若不還，我也敵不過他，那可怎辦？”卻見那人拿著笛子撫摸一陣，忽然遞了過來道：“還你吧。”

    狼棋一時沒反應過來，竟忘了伸手去接，那人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傲然道：“送出去的東西，我豈會收回來？”狼棋接過玉笛，心中猶豫，不知該不該求他教自己禦物之法，卻聽那人道：“在這待了五十餘年，也該出去轉轉了，你怎打算？要留在這嗎？”

    狼棋忙躬身施禮道：“求前輩帶我出去。”

    那人皺眉道：“什前輩後輩的，以後你隨他們一樣，叫我活無常吧。”

    狼棋道：“晚輩不敢。”

    那人盯著他看了一陣，忽然笑了笑，卻沒再話。兩人穿過黑暗的石道，來到山洞入口處。隻見眼前漂浮著淡淡雲霧，陽光透過來照在他們身上，暖洋洋的，那人眯起眼道：“看來今氣不錯。”忽然抓住狼棋手臂，縱身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