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出興安烏桓稱霸,入塞邊韓龍逞雄（下）

    曹操到易城時，郭嘉已病逝。未幾，公孫康果然送二袁首級到。曹操遂封公孫康為遼郡太守兼遼東大將軍。繼而，哭郭嘉於靈堂間，囑意厚葬之。

    話分兩枝，各表一朵。話匈奴破東胡之後，除烏桓外，還有一支餘落逃到比烏桓人更往北的地方。那也稱鮮卑山，或稱大鮮卑山，即今的大興安嶺也。這些藏身在大鮮卑山深處的又一支東胡人，差不多和烏桓人一起南下，填補匈奴人流亡後留下的空間。

    居於鮮卑山，並以鮮卑山命名的鮮卑族人，其實古已有之。隻是後來與東胡人混居，融於東胡人中。鮮卑一名最早疑為源起屈原所作之《楚辭·大招》中有“腰秀頸，若鮮卑隻”的話。文中的鮮卑指的是一種束腰的衣帶，是鮮卑人的裝束服飾。由此，也可以明鮮卑一族，曆史久遠。東漢時代隨著匈奴的衰弱，鮮卑人才從大鮮卑山走出來，逐漸強大，進入中國曆史的前台，從而演繹出一幕幕有聲有色的史劇來。

    鮮卑人離開鮮卑山之後，南下至西拉木倫河。他們於季春時節，在河邊上大會飲宴。當日落月升的時候，族人中的青年男女便找一個地方交合成婚。他們的語言、風俗和烏桓人基本相同，唯獨婚姻時的發型有異，成為他們部落的獨特標誌。那時，西拉木倫河草原上，野馬、原羊、角端牛很多，也有許多食肉動物和皮毛動物，因此鮮卑人的衣著既柔軟又舒適華麗。到了夏，酷暑當頭，他們就渴望穿到絲帛綢的衣衫褲褂了。絲綢可由邊關的貿易取得，但搶劫仍時有發生。因為一旦搶掠了漢家的衣物糧珍，胡人回去就會按人口平分。搶掠時，誰死於征戰，有人將死者之屍弄回去，死者的妻與財物，也就由弄回死者的人繼承。一夫多妻是奴隸社會中的一個普遍現象，所有掠來的女奴都是勝者的妻妾。當匈奴被漢大將軍竇憲遣右校尉耿夔擊破，北單於逃走後，南下的匈奴便來到原匈奴地，匈奴餘種留下的還有十餘萬落，皆自號鮮卑，而鮮卑也由此強大起來。居於遼東的叫遼東鮮卑。遼東鮮卑是漢室的一塊心病：東漢和帝劉肇永元九年，遼東鮮卑攻肥如縣，太守祭參坐沮敗，下獄而死。四年後，遼東鮮卑寇右北平（今平泉、寧城地），又攻入漁陽，後被漁陽太守擊退。五年後，鮮卑又攻漁陽，漁陽太守張顯率數百騎出塞追擊，結果遭遇鮮卑伏兵出擊，張顯力戰，身被刀箭創傷十餘處，雖殺死眾人，卻倒在了戰場上。和張顯一起追擊的主簿衛福、功曹徐鹹等，也同時陣亡。

    東漢桓帝時，約在公元二世紀中，鮮卑有一個名叫投鹿侯的人，當年從軍在匈奴兵，一去三年，他的老婆在家生了一個兒子。投鹿侯回家一看，大為惱火，抽出腰刀對著老婆就砍。老婆急忙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不是我的錯呀，不是我的錯！前年你走後，有一陰雲密布，雷電交加，下了一場冰雹，我出了穹廬仰去看，正好一顆雹子掉進了我的嘴，不覺地咽了下去，就此懷了孕。妊娠十月，產下此兒。此兒來曆奇特，將來必有奇事發生，您就瞧好兒吧！”

    投鹿侯哪能聽進耳中，隨手把孩兒扔掉了。投鹿侯本來從軍三年帶回一些東西，還帶回一個漢人女虜，但他把女虜變賣換來了帛綿三匹，為的是與老婆一起親親熱熱地過日子。沒想到老婆不知是偷人還是鬼神附身，無端中生出一個兒子來。這位仁兄便轉身回去，找到那位與他換了漢人女虜的戰友，又將漢人女虜換了回來。那位戰友豈肯贖回，非要投鹿侯加價不可，結果反而多給人家四匹帛綿，才將虜女要回。回到自家帳中，二話不，投鹿侯當晚就將漢女虜拖入帳中用暴力溫夢去了。元配老婆除了抹淚之外，自好掏出貼身的積蓄，交給鄰居家，讓鄰居家幫忙代為撫養那個男孩兒。她卻自去投河而死。

    這個在鄰居長大的男孩後來起名叫檀石槐。

    長到十四五歲時，檀石槐表現出非凡的智勇膽略，令人欽佩。有一次異部大人抄掠其外親家的牛羊，檀石槐單騎追趕。他一往無前，奮力而爭，終於把他們搶走的各種東西全奪了回來。由此檀石槐得到全體部落人的敬畏。檀石槐在部落率先樹立法禁，凡有爭議之事，都由他來明辨是非曲直，公平公正公開，讓他得到較高的聲譽。不久，檀石槐被推選為部落大人。檀石槐立王庭於彈汗山上（今張北縣附近之大馬郡山南），兵馬隨之逐漸強大起來。於是，鮮卑的東、西部大人逐漸都歸順到他的麾下。他也重效匈奴故事，領兵寇邊，掠擾漢關，北拒丁零，西擊烏孫，東卻夫餘，把鮮卑的勢力一直逼近到鴨綠水。在檀石槐最盛之時，他的鮮卑疆域，東西達一萬四千，南北七千餘，山川、水澤、鹽池、沙地、樹林、草原，盡為他囊中所有。漢桓帝眼看這個對手勢力強盛，便派人去給檀石槐送上賀禮，並表示願意把漢公主嫁與他，與之和親。可檀石槐身邊並不缺少美女，庭下早已美女如雲，便予以婉拒，連賜給他的印綬，也被他扔到地上。

    檀石槐在管理北地的一萬數千的疆域時，不時地犯難，也就是太操心。於是他將鮮卑分為三部：從右北平到遼東接夫餘、穢貊二十餘邑為東部。從右北平往西至上穀十餘邑為中部。從上穀以西至敦煌、烏孫二十餘邑為西部。三部他都各置大人，分屬於他自己的麾下。東漢靈帝熹平六年，鮮卑兵馬多次南侵。秋，武官夏育上言：“鮮卑寇邊，自春至秋三十餘起，請征幽州諸郡兵馬，同出邊塞，對之會擊，一冬二春必可擒滅之。”朝廷議了多日，此案卻被否決。原因是，此時東漢朝廷已經衰弱，經不起大規模的征兵作戰的支出。此次之前，有護羌校尉田晏坐事論刑，他想主動贖罪，乃走中常侍王甫的路子，送了厚禮，求為將軍。王甫收了厚禮，便在朝議中支持夏育的建議，出塞討賊。中常侍是皇帝身邊的人，王甫的話能四兩撥千斤。於是，靈帝拜田晏為破鮮卑中郎將，欲率漢兵出征。但朝廷諸官多有不同意見。靈帝也想聽聽各官的看法，便再次召集百官就廳議政。有議郎蔡邕者，發表宏論一篇，其論略雲：

    各代均有北事，成敗不可測也。先武帝時征匈奴，所拓廣遠，將相良猛，財賦充實，勝而猶悔焉。自匈奴逃遁，又來鮮卑，雄兵十萬，才力勁健，加之關塞不嚴，精金良鐵，多為他有，漢人逋逃，為之謀劃，兵利馬疾，遠勝於匈奴多多。昔段熲良將，習兵善戰。對付西羌，戰猶十餘年。而今，夏育、田晏，才策未必過熲，鮮卑之兵，強過昔時，竊以為耗竭諸夏，難以收功。而且，在臣看來，邊垂之患，手足之蚧搔也；國中各業之困，乃胸背之癰也。方今郡縣之盜尚不能禁，況外虜乎？守邊保塞，最為要義。今關東大困，恤民救急，無以相贍，怎能動兵耀武，徒費財勞民啊！願帝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