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大亮。通往莽中城的無數林間路上早已人流如織。

    男男女女，三個一群，五個一夥，笑笑，打打鬧鬧。

    每個人都穿上了自己最漂亮的衣服，女人們花枝招展，如翩翩的蝴蝶，也如蹦跳的鹿。

    留月潭在莽中城北，巳族村寨以東。

    哪怕是在莽中城中生活了一輩子的國人，到了上巳節，也會再一次驚異於莽中之地的人口繁盛。

    如果不是每年一度的上巳節，在其餘的日子，你在莽中之地的野外能夠遇見的，除了草木，隻有野獸。想要在野外見到一個人，那跟見到一個神的幾率也差不多。

    隻有到了今，你才能大吃一驚，原來這片莽林中竟然還生活著這多的人。這些被居住在城中的國人稱之為野人的人，就像是上巳日的早上才生出來，上巳節結束後又徹底消失在了莽林，毫無蹤跡。

    城的國人們當然也要參加上巳節，但通常來，他們是不屑於和莽林中的野人們一起的。

    所謂國人，指的是住在城，受城牆保護的人。而野人指的則是生活在野外，與野獸妖魔雜處的人。

    住在城的國人不狩獵，不耕種，他們幾乎所有的生活物資都要從野人們那獲取，但奇怪的是，或者再正常不過的是，國人是看不起野人的。

    就像是城人生看不起鄉下人，統治者然看不起被統治者，分配者然看不起生產者。

    莽中城的國人們就是這莽中之地的統治者，這並不是因為他們的人更多，武器更鋒利。

    而是因為他們的神更強大。

    莽中城中的所有國人都信仰同一個城隍，城隍就是這一城的土地。

    莽中城很大，但真正放到莽林中並不夠看。莽中城人很多，但在莽林中也不算太多。

    莽中城的城隍之所以能夠如此強大，隻是因為其餘的神實在是太弱了。

    莽中城方圓百之內，哪怕沒有上萬，也至少有幾千個村落。這些村落大點的跟巳族差不多，能有百十口人。點的也就一家一戶，四五口人的模樣。

    但是每一個村落，都有一個它們自己的神。

    想想也知道，這些神大都不可能是什正神。它們中的絕大部分，隻是城外的野人們生造的，別神力，哪怕是連靈智都沒有。隻是一個泥胎木偶，隻不過附著了幾個人的信仰願力罷了。

    這些神中，也有幾個是異種得享了犧牲祭祀，生出了那幾分實力，也不管是什精妖魔怪，就被野人們供奉為神。這些神，被稱為邪神，那些祭祀它們的神廟被稱為淫祀。

    邪神淫祀，聽名字就不是什好東西。它們雖有幾分神力，能夠報償信徒一些心願，但從根本上，它們還是一個個底線全無的寄生者與剝削者。它們的信徒，或是太少，或是太弱，最終也隻能連皮帶骨被邪神們吞噬幹淨。

    在一個有秩序的地方，邪神當然是要遭到正神打擊的。但出了莽中城，莽林之中並不是一個擁有秩序的地方。而身為此地最大正神的莽中城城隍，也不是一個有誌於誅邪祛祟的神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