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安連著喊了兩聲，張龍都沒有反應。

    雖然從月份上來算還沒入冬，但今年的氣詭異，十月中旬就開始斷斷續續的下雪，上凍，化凍，下雪……氣氛驟降，現在跟寒冬臘月沒什兩樣。

    顧長安的牙齒打顫，感覺全身的血液正在一點點凝固，他在快要接近張龍時突然一個深潛。

    就在顧長安潛下去的瞬間，張龍的兩條腿在水胡亂蹬了起來，他開始揮著胳膊大喊大叫，水花四濺。

    水底沒有東西抓著他不放，應該是剛才有，現在不見了。

    顧長安的身體由不得他耽擱，他快速將張龍帶到岸上，全身滴滴答答的滴著水，臉像瓷器般冰冷透白。

    “是不是有東西封住了你的嘴巴，還把你往下拖？”

    “鞋……我的鞋……”張龍跪趴在地上痛苦的咳嗽，口水跟眼淚一起往下流淌，“咳……咳咳咳……我的鞋丟了……”

    都這時候了，還惦記著丟掉的那雙鞋。

    顧長安下意識摸頭，他的臉色一變，操！假發丟了！

    找了根竹竿把假發撈上來擰擰水重新戴好，顧長安哆哆嗦嗦的帶著張龍回去，半路上看到了要去喊人的錢飛，那子正在跟幾個混混蹲在一起抽煙打牌。

    “錢飛。”

    聽到喊聲，錢飛叼著煙抬頭，他看見了渾身濕透的張龍，又去看扶著對方的青年，豎起大拇指：“哥們，你一個人把張龍弄上來了啊，厲害厲害。”

    顧長安看著他，眼神嘲諷。

    錢飛口氣惡劣：“看什看，你等一會兒！我打完這把！”

    顧長安的臉上布滿冰霜，他抿著發白的嘴唇，投過去的目光像冰淩。

    打牌的其他幾個都條件反射的打冷戰，催促著讓錢飛趕緊過去，那人一張死人臉，看起來很嚇人，被他那看著，還打個屁打，尿都快嚇出來了。

    錢飛把煙頭吐到地上拿鞋一碾：“他媽的，這把老子穩贏，你們幾個誰都別想玩老子，快點出牌。”

    張龍搖搖晃晃，身上滴著水，嘴不停的念叨：“我的鞋丟了……我的鞋丟了……”

    幾人登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大白的怎這滲得慌，不打了不打了，死也不打了，他們交換眼色，同時把牌丟了就跑。

    “我||操|你大爺——”

    錢飛罵罵咧咧，問候了那幾人的十八代祖宗後把地上的牌收收拿皮筋一紮，甩著兩條短腿走過去，拍拍張龍濕答答的臉，沾了一手的水，他嫌棄的在褲子上擦擦。

    “張龍啊張龍，你怎回事啊，這個下水幹嘛？”

    顧長安語氣沒有情緒：“現在不是廢話的時候，幫我搭把手。”

    “怎搭？他身上都是濕的。”錢飛生怕自己的衣服被張龍弄濕，他喘著氣，“等著，我去找人。”

    完就跑，褲子上的金鏈子嘩啦嘩啦響。

    顧長安額角的青筋突突亂跳，他冷笑：“看見了吧，那就是你的好發。”

    張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麵，眼珠子左右轉動，他在找鞋。

    顧長安貼在他的耳邊：“張龍，你的鞋不是你弄丟了，你沒有弄丟。”

    張龍無意識的重複著喃喃：“不是我弄丟了，我沒有弄丟。”

    “對，就是那樣。”顧長安的語速緩慢，帶著誘||導的意味，催眠著他的神經，“那晚上，你穿著鞋出來，見到了一個人，是誰呢，你們是熟人，是好朋友，你把鞋脫下來了，然後你幹了什，你閉上眼睛想一想。”

    張龍的頭垂了下去，整個人一動不動，顧長安剛湊近，他就抬起頭，猩紅的眼睛瞪過來，麵全是恐慌。

    “丟了……鞋丟了……不能丟……我的鞋呢……我要找到我的鞋……”

    顧長安繼續誘導催眠：“是你自己把你的鞋穿在了別人腳上，假裝是鞋丟了，你為什要把鞋穿在那個人的腳上呢，因為你不能讓人發現，你想一想那你做了什。”

    張龍蹲下來用手死死抓著頭發大叫，叫聲令人毛骨悚然。

    這回錢飛真的找來了人，而且速度還挺快。

    顧長安一路跟在後麵，直到張龍被送回去，他才轉身走進一條巷子靠著牆角坐下來，顫抖著給立春打電話，隻：“快過來給我收屍。”

    完就掛了。

    “咳……咳咳……”

    顧長安聽到了女人的咳嗽聲，那咳聲一會就有，一會就有，離他很近，像是那個女人就趴在他的耳朵邊咳，隻要他一扭頭，就能看到她的臉。

    咳嗽聲變大了，也變得更急更痛苦，仿佛要把肺給咳出來。

    顧長安咬了下舌尖讓自己冷靜些，他側耳聽，發現咳嗽聲是從牆的另一邊傳過來的。

    那個女人可能就坐在和他一樣的位置咳嗽，跟他隻有一牆之隔。

    是張龍家的鄰居。

    顧長安的太陽穴針紮般疼，張龍家斜對麵是他堂哥張鵬，左邊是一個老奶奶帶著孫女，右邊住著的就是正在咳嗽的女人。

    這附近顧長安沒來過，現在沒來由的覺得發毛，大概是那咳嗽聲的原因。

    立春趕來時顧長安的睫毛上都結了冰，她用自己的身板背起顧長安，輕鬆的跟背個娃娃似的。

    “長安，你要緊不？”

    顧長安話的聲音都在抖：“要……要緊。”

    立春不知道從哪兒搞來了輛車，不是她的毛驢，是四個輪子的，她把顧長安弄進去，塞給他一個暖手寶。

    “別睡啊，馬上就到家。”

    顧長安抱著暖手寶，背脊弓出難受的弧度，骨頭刺刺的疼，像是有無數雙手拿著針在往他的骨頭縫紮。

    立春頻頻看後視鏡：“長安！長安！不要睡！長安！”

    顧長安的眼皮闔在一起，腦袋歪在椅背上，發梢滴著水，一點反應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