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蓁內焦尾斷弦，餘音繞梁。

    細草灰紗的簾帷遮蔽著閣外浸在釅釅霞藹中的陽。

    萬事萬物皆模糊了它們的影子，她的笑靨如花，她的淚眼婆娑——錯愕間，他的悄然而至竟又幻化成了那崖上他一躍的決然！

    “皇上要回宮了？”

    世間事千變萬化，稍縱即逝，現下又一點進展皆無，不由得阡兒不焦灼。她款款就欲立起身子，恨不得抓住眼前人，把前塵往事一股腦盡數講來。

    拓跋浚並不答話，隻拉住阡兒，默默坐於她的身側，單手輕撫斷弦焦尾，“瀟瀟牆外”之音輕易就汩汩而來，此曲悠悠揚揚，情真意切，卻並未因少了根琴弦就阻塞不前。

    “弦斷了又何妨？”一曲畢，拓跋浚攥住阡兒的柔荑小手。

    “皇上於此曲怎會如此熟稔？”

    “馮女是想說朕之失憶？”

    “嗯——弦斷了是無妨，可是君子若斷了前塵——”她哽咽。

    拓跋浚淒然而笑，他攬她入懷，用溫熱的臉龐貼住她滿頰的冰涼。他輕輕地摩挲著這朵水畔的梔子花，恨不得含入口中，吮吸著每片花葉上的風霜水露。“宿夕不梳頭，絲發披兩肩，婉轉郎膝上，何處不可憐？”他動情地拔下那枚白玉發簪，發如瀑下。踟躕雙眸間，滿室生幽蘭！他心中大慟。

    “你會倏地一聲離朕而去？”

    “離去的隻是皇上，馮女再也——不會！”

    她的小手順著他的前襟柔柔地撫向他堅毅的下頜、他的唇、他深情的雙目。不管若何，隻要他還是她的子陌哥哥，她就心甘情願做他一生的馮女！她雙頰含羞，微啟櫻唇，閉上了雙眸。

    唇上玫瑰脂於淡香中帶著澀澀苦味，他含住它，他知曉那是阡兒加了一味她最喜的蘇合。他柔柔地纏住她欲迎還據的小舌，追索著她，從心底發出一聲沉沉呻吟。這壓抑了許久的暗流湧動頃刻間就漫溢了開來，沒過了閣內雙人的發梢、頭頂，她們仿若又置身於了湖底，不知了塵世凡間，永墜入了浩淼仙境。那隱於發畔的紅玉墜子漸漸蕩了起來，羅衫漸鬆，酥肩微露，她亦禁不住一聲低徊。

    “馮，逢也。”拓跋浚囁嚅道。

    “唔——你在講什？”阡兒已意亂情迷。

    “朕既與馮女有此——相逢，馮女可願與朕為妻？”繡幾之上兩股相疊，他托住她欲墜嬌身，在她耳畔情動道。

    “皇上不是已有妻？”

    她微睜一雙醉眼迷離，左躲右閃，推開拓跋浚飄然而至金獸香格之前。合襟並蒂雙蓮罩衣，藕白淨色蘇錦抹胸，蓮花袖中柔荑小手捏起香挑子緩緩盛出一勺香末湊到鼻尖，真真個螓首蛾眉，香霧仙子。適才還淚眼含春，婉轉承歡的她這會子就拒人於千之外，一副仙姿淩人之態，實實的可恨可氣。

    “朕或不得不效仿上古舜帝，娥皇女英，你可介意？”拓跋浚目光如炬。

    “馮女隻一樂家歌姬，更何況上經有雲：出其東門，有女如雲。不僅中曼皇後，再者還有眾人皆知的司儀又豐，聽聞她貌若馮女，其顏比舜英，仙袂乍飄，皇上亦不可不顧及呢！”她並不看他，眼眸隻在香格間流動。

    “哪生生就多出了這多女子！上經亦雲：雖則如雲，雖容若斯，匪我思存！”他一把奪過她手中的香挑子，恨聲道：“你要把格子的香料盡數挪到金獸？”

    “是——又何妨？馮女喜這化不開、解不了的濃鬱！”她微翹下頜，盛氣淩人。

    “你又正話反說，你原隻喜苦苦的蘇合再添一抹薄荷的清涼！不是？”拓跋浚脫口而出。

    風何時吹進過他與她之間的這片密林？徜徉過，背離過，多年以來他們卻都未曾稍離片刻。此刻的密林興趣盎然地看著眼下這對小兒女，她怔住了，他正一字一句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