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南宮府外眾臣日日伏跪，哭天搶地，拓跋浚隻兩耳不聞，於軒轅葉蓁閣上泰然自若。仿似天地之間隻有此閣，家國社稷盡數拋卻了個無影無蹤。

    尚書大人陸麗本已告病在家，可如此關乎大魏國氣運之大事他又豈能作壁上觀？下毒之人他倒不急於追索，恨不得此刻就闖進南宮西閣把那個迷惑住皇上的歌姬馮女碎屍萬段。他花白的山羊胡子抖得若秋風中的一枚枯葉，直到他體力不支暈厥在地。驚的驚，扶的扶，傳太醫的傳太醫。正在這混雜的當口，始光四年太祖驅逐的吐穀渾部由南再起叛亂，一時間戰報傳來，南宮筠索性在府外支起行軍大帳，運籌遣將起來。

    誰也沒有留意一絳紫長袍的佛僧單騎縱馬在府門一躍而下，扔了韁繩，匆匆由燕語苑到了西閣閣外。緊閉的閣門竟一叩開啟，開門者正是昭侍衛，他須臾就被引到葉蓁閣上。

    焦尾之音驟然停歇，一炷香的功夫，重重深巷之外的魏宮太極側門揚著漫天的塵土訇然頓開，疲憊的魏宮如釋重負般喘了口氣。

    “皇上今日所彈為何曲？”

    “稟太後，宮婢聽來皇上今日辰時所詠唱者為野有蔓草之曲。”

    太極殿上龍椅虛位，金台之下的太後如坐針氈。一國之主不入殿，一國眾臣彷且徨。太後守著這空蕩蕩的前朝，未央宮中曼皇後那更是日日摔器打碗，亂作了一團。好在皇上所居之閣緊鄰南宮西牆，時有琴瑟之音傳來，太後遂派宮中七品尚音者輪番在牆外候聽。

    “你且唱來！”太後閭氏命道。

    隻聽那尚音輕撫羅袖，略露蘭花指，清聲唱道：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

    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揚。

    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似此邂逅相遇，零露瀼瀼——難不成皇上從水中撈出的這個歌姬馮女真真的不是那妖女息阡？又豐，你且替你家皇後娘娘想想！”

    “太後，又豐不曾見過馮女，又豐愚鈍。”

    太後陡然起身，手中的那柄白玉玲瓏小如意碰得紫檀八足茶幾“鏗鏗”作響。大殿之上噤若寒蟬，此崆崆之音令眾女官嬤嬤如芒在背，她們惶然下跪，倒顯得那又豐赫然而立，怔怔地，如若被上古魔咒定住了一般。

    “皇上幾次宣召於你，怎不見他如此癡迷？如今隻一個馮女就這般恩寵起來！”

    “想是馮女的容顏更近似了死去的息先貴嬪。”又豐惴惴。

    “哼！宮中自古爭寵不斷，你不忍皇上恩寵流逝，該是不會因妒心——”

    此話一出嚇得又豐的魂魄方才歸了本位，她倒地就跪，口中叫冤不已。如今的她被太後日日留在身邊，雖常躲在眾女官之後列，可還是時不時被太後窺見問詢。一日如是幾回，夜晚回到值殿之中內衫盡透，兀自瑟瑟作抖且不說；隻這茶飯不思，連日來嘔吐舊症頻犯，未有幾日就瘦得沒了個人形。

    “你又叫的哪門子冤，你到底是皇後娘娘跟前的人，哀家又沒說毒是你下的。”

    此刻的又豐聽到一個“毒”字，鼻中哼了一聲就暈厥在地。

    “除了什蔓草，還有甚曲調？”太後閭氏皺了下眉頭，冷冷道。

    “回稟太後，再有就是馮女所和之曲。”

    “唱來！”

    隻聽那尚音怯怯唱道：

    “女曰雞鳴，士曰昧旦。

    子興視夜，明星有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