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曼皇後，你把曼陀羅毒從苑川南宮一直下到了平都南宮？”

    “子襄哥哥，你來未央宮就是要憑空誣陷中曼的？”

    多少個日月之後的四目相對竟若仇人般劍拔弩張，盡管她雙目盈盈含淚，可他依舊恨不得生吞活剝了這個往日的小師妹，即使她曾在他的身側行前行後，溫言款語，鶯鶯燕燕。

    “告訴子襄這回你是如何讓那邪惡之毒進了南宮西閣的？”

    他扼住了她掛滿翡翠玉珠的脖頸，她的冷笑戛然凝在了未央的上空。

    “子襄哥哥，即使你為她殺了中曼，中曼也是沒有做過！”

    他並未殺她！可她卻在禁足的翌日被拓跋浚一道聖旨降為昭儀，再降而為貴嬪，三降已為世婦。她被生生地遺棄在了這未央宮！她日日抬頭可見的“未央宮”這三個鎏金大字從此成了三把利劍，日夜嘲諷著她支離破碎的心。

    未央宮！

    此刻未央宮前九鼎環繞，上置香壇，居中亦是兩口青銅大鼎，下燃胳膊粗的鬆柴，頭黃銅滾滾，直把眼前這未央宮熏得飄搖了起來。

    她定定地看了一眼婀娜立於另一鼎前的息阡，她白衣白裙，一襲白狐大氅鬆鬆地搭在削肩之上，紅彤彤的係帶總在下頜處結成一雙飛蝶樣；她手拿一雙魚圖紋流蘇八角緞囊，囊下紅瑪鎖扣處垂下一枚白玉玉佩，通體剔透，其形與囊上的雙魚竟是一般無二。

    她終歸還是來了！

    中曼腹中忽爾一陣酸楚，許是香霧太過繚繞，她顧不及許多竟以羅袖掩口一口口吐將起來。

    “世婦有喜了！”

    “世婦有喜了！”

    隨著這聲聲嘉賀傳至太極門外，太極三重殿頂之上忽現日暈祥瑞，那偌大的光環從太極門躍過天文殿，一直籠到未央宮。細細觀之，光環中似隱隱有龍鳳雙飛之相，真真的是菩提再現、佛法無邊。不要說平都城內外眾寺廟法師、僧侶，就連那些個平日隻顧了口腹之欲的平頭百姓亦俱皆跪拜在了太極門外，一同朝賀這無上佛光降臨世間。

    息阡怔怔地看著金台之上的拓跋浚，他鎮定自若地搖了搖頭，一雙湖水般的雙目含情地望著她，眉間帶笑，無言間皆是無盡的寵溺。她托起雙魚緞囊，拓跋浚欣然點了點頭。

    吉時已到，他要昭告天下，行手鑄金人之法。他要由天來占卜吉凶，欽定東宮，行皇後冊封大典。

    “中曼不知該如何稱呼妹妹？馮貴人？”

    息阡無語。

    “馮貴人的坯子可裝在這緞囊之中？那上頭的雙魚玉佩中曼可是熟悉得很呢！”

    息阡依舊無語，她略一欠身，緩緩從緞囊中掏出坯像，雙手舉過頭頂。中曼冷笑數聲，亦舉坯像過頂。

    手鑄金人需用瓷土做坯，各塑己像，然後灌之以滾燙黃銅。息阡以掖州之土為坯，中曼以苑川之土為坯，各在官窯中燒七七四十九天。息阡手中之坯外呈青花細紋，想是在燒製好的毛坯子上又用石英，長石，硼砂，黏土等物製成釉藥，把毛坯浸入其中所致。此坯上美人梳著伶俐雙環發髻，眉目雙頰像極了息阡。

    “將立皇後，必令手鑄金人，以成則為吉，不則不得立也！”

    欽天監高聲唱誦，吉樂奏畢，中曼從大鼎中舀了一滿勺青銅漿液，汩汩倒入己坯像之中。

    “妹妹此坯甚為精巧，後位妹妹是誌在必得了。”

    “姐姐的白瓷坯也是好得很呢！姐姐在此時由太醫驗出身孕，魏主或可有後，真不知天意若何呢！”阡兒微微一笑，淺淺捏起銅勺，亦如法灌至坯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