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爹賣菜總會起個大早。

    剛朦朦亮，橋爹拉著架子車，已到快到了西子集。

    風很，霜很重，砂礓路旁的麥田白茫茫一片，好像下了一場雪。

    橋爹呼出的濃重白氣，在眼前轉眼就消失，他的頭發、眉毛，還有短短的胡茬，都變成了亮晶晶的白色。

    “霜重見晴，看來又會睛幾。”橋爹低聲滴咕了一句，又澄緊架車子的攀繩，低著頭拉著車子走向西子集。

    西子集青菜行還沒幾個人。

    這人隻要一閑著就冷，閑冷閑冷，還真是那回事。行準穿著笨重的大衣還是冷，跺著腳在行走來走去，厚實的火車頭帽子包裹著頭，就露倆眼睛在外麵，眨呀眨的。

    橋爹敞著懷，渾身熱乎著呢，剛到菜行，就忙把襖子扣上了，怕汗一涼感冒。

    “老李，今個這早啊？”行準也姓李，叫李元修，橋爹以前和他敘過輩，這姓李的人太多，家譜亂了，也沒敘出個子醜寅卯。

    “元修大哥，你也早啊！”禮多人不怪，橋爹認為這人比自己歲數大，叫聲大哥，自己不吃虧。

    “今個的蔥不錯！你打算零吊，還是直接對（賣）給我？對給我，還按前幾的價。”李元修人很直爽，實在的，農村人就沒幾個不直爽的，你個拐彎話，別人不定聽不明白。

    “你看我這蔥捋得多好，你再給漲點，我直接對給你！”橋爹想著早點回去，再薅點蔥趁著下午有太陽不咋冷，多捋點。

    “兄弟，我再漲五厘，你看合適就對給我，也就是看這蔥好點……”李行準也不墨跡，又給加了五厘。

    過完稱，李行準劈啪啦算盤一打，三十八塊五毛三分，沾著口水數了兩遍，一疊皺皺巴巴的紙票，遞給橋爹。

    橋爹也是數了又數，找塊布包起來，揣懷了。

    橋爹傍晌不到就趕回了家，遠遠地就看到橋，在村口又蹦又跳。

    “這皮臉孩子，鼻子這長。”橋笑著罵了橋一句，三步並兩步，到了村口。

    “爹！”橋一蹦三跳，扶著車梆就上了車，在車上翻找起來。

    “看，這是啥子？”橋爹笑地看著橋翻找，橋找了一會啥也沒找到，一臉失望。橋爹這才不緊不忙地從懷掏出一疊燒巴子。

    “心你的牙，都搖搖晃晃的，心咯掉了！”看著兒子狼吞虎咽，橋爹聲地提醒兒子。

    “哎喲……”橋叫了一聲，本來就快掉的大牙，被咯掉了一顆，這燒巴子是吃不成了。

    “你看，你看！你不聽……沒事，回家漱漱嘴。”橋爹哭笑不得，啥來啥，這烏鴉嘴，呸、呸、呸……

    橋攥著吃了一半的燒巴子回了家，沒進門就喊，“娘，我的牙掉了，扔屋頂上，還是扔訂底下？”

    橋前兩個掉的牙齒一個被橋娘扔屋頂上，一個被扔到床底下，這樣新牙會長得整齊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