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博任由眾人討論，並對此表示理解萬分，畢竟不久之前的他也沒有什二樣。

    堂下人的震驚、喜悅、還有少部分人的凝眉不語，古月博將之一一收入眼中，麵上微笑淡然，仿佛一切泰然處之，心下卻一樣在打鼓。

    不是他古月族長孤陋寡聞，也不是他幾十年歲月還沒煎熬出強大的承受力，實在是眼下這份驚喜來得太過突然，又著實太過巨大，巨大到足以顛覆有史以來的蠱師修行體係。

    他敢斷言，如若這隻蠱蟲的效果廣為傳播，或許會有人歡喜，但更有的是人想要打殺他們一族上下所有人，直至這份傳承消失於除卻某些勢力之外的所有地方。

    正是如此，驚喜的背後也有著一層足以讓他睡不安穩的恐懼：

    他害怕，

    害怕錯過這讓古月一族在自己手上複興，乃至崛起的機會。

    他更害怕，

    害怕自己一族還未崛起，已因為這隻蠱蟲葬送在其他餓狼之口。

    機遇和危險，一對從不會遠離彼此的最佳拍檔。

    南疆的正道傳承最重家族親情，一個人的出生往往注定了他的一生。

    何為家族？

    一群身體中留著共同血脈，為了共同利益一起發展，一起生活，一起幫扶。

    舍去個人，在這個殘酷的世界上保全血脈繼續存續。

    這便是家族存在的意義。

    哪怕他身為族長，也決不能獨斷專行，享受著最大的權利，也要盡到最大的責任，顧忌到全族上下的態度，聽取旁人的意見。

    故而他沒有選擇自己和少部分人知情，對外隱瞞下去，而選擇將這份情報公布開來，邀請族內這群早已將一切捆綁到家族戰車上的老人共同商議、決定家族的未來。

    任何有所遠見的人靜下心來，不難體會出這份機遇背後的隱患。

    很快，更多人從驚喜中醒悟過來，聲音漸漸低落下去，其中大多數人再次望向堂中少年手掌的目光不再熾熱，反而有些抗拒。

    他們已經太老了，沒有了年輕時舍去一切，拚死一搏的勇氣。

    一旦興奮過去，圓滑世故的他們嗅出了事件背後的意味。

    進一步，則家族鼎盛。

    可惜，那距離他們都太遠了。

    遙遠到看不到的未來，足以讓絕大多數人卻步。

    退一步，則家破人亡。

    這個結果更是極有可能近在眼前。

    一時間，所有人俱都沉默下去。

    偌大的家族祠堂，落針可聞，呼吸可聞，壓抑的氣息布滿每一個角落。

    學堂家老數十年育才無數，為族中所有人敬重，可在學堂與世無爭慣了，麵對的又都是些半大孩子，為人難免老成有餘，精明不足。

    此刻見到堂中氣氛有異，得到身旁老友提點一二，頓時冷汗爬滿背脊。

    ‘此等大事，我怎得就做了這出頭鳥？’

    ‘苦也。’

    可惜站都站了出來，該的也都從自己這張欠收拾的臭嘴跑了個一幹二淨，還想退回去？

    怎可能！

    萬萬沒想到，自己就那上下嘴皮一碰，就能扯上家族存亡了呢？

    老臉頓時擰巴做一團，止不住提手擦動那不斷沁出的汗珠，兩股戰戰，和學堂中犯錯後，在他麵前不知所措的學員一般無二。

    “唉。”

    一聲長歎。

    平日在學堂那八方不動，我自泰然的儀表立刻破了個幹幹淨淨。

    “噗。”

    輕笑響起，像是在嗤笑他的不堪，他的膽。

    學堂家老頓時大怒，平日身處學堂之內，他便是威嚴和規矩的化身，誰敢冒犯與他？

    場中凝重的氣氛又在提醒著他，這不是學堂，列位其中的不是他的長輩也是族中耆老，隻得按下火氣，尋聲望去。

    不是那自己帶來的學生方正，又是何人？

    心中頓時生出不滿：

    ‘此子賦固然過人，可惜終究免不了少年人恃才傲物的特性，日後還需多多打熬，方能成為我古月一族的頂梁柱。’

    學堂家老麵帶慍色，言司典可猜不透他的心思，事實上他也滿心不耐。

    他又不是那個土生土長，活在哥哥陰影下，看著這些‘大人物’長大的山寨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