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豔芳終於又見到趙嘉樹了，在趙星辰的墓旁，他完好無損穿著出事那的衣服，幹淨清爽，多有活力的一個夥子，卻在給自己掘墳墓。

    章豔芳忍著淚拿起一旁的鏟子幫忙挖土，泥土鬆軟，潮潮的粘成一塊兒一塊兒的，一鏟子下去能挖出好多土，土麵還混著寥寥可數的細樹根和青草，真實得章豔芳覺得自己能聞到泥土的氣味，連帶身邊的兒子也立體起來：“嘉樹，你陪了媽媽大半輩子了，現在要去陪爸爸了，雖然沒見過爸爸，但是還是要聽話的。”

    趙嘉樹看著章豔芳，她低著頭賣力地挖土，像是跟他在閑散家常，“媽，我的新家自己動手，你坐旁邊歇會兒，我很快就好了。”

    章豔芳頓了一下，地上已經挖出了一個不的坑，它就是兒子簡陋的新家，她不忍看捂著嘴吞眼淚，她的兒子以後都要窩在一個木盒子，在這黑暗的泥土永遠見不了陽光了。

    章豔芳慢慢走到趙星辰的墓前，癱靠在墓碑前，忍不住抬手描繪他的名字，“他來了，你怎沒來，你們父子兩從來沒見過麵，這次一起來，有伴兒啊……他也該給你的新家搭把手的。”

    趙嘉樹估摸著差不多了，跳下去踩了幾腳，把鬆軟的泥土踩踏實了他才在一旁坐下，笑著：“媽，爸爸走了，投胎到一戶好人家了。”

    章豔芳像泄了氣的氣球，有氣無力的問：“他走了，我就是死了也都見不到他了！那以後，我也再見不到你了，是嗎？”

    趙嘉樹故作輕鬆：“媽，你想著我，我就在你心。我想著你，你就在我眼，你隻管好好享受生活，我一直陪你，即使你看不見我，但你要知道我就在你身邊，一直陪著你。”

    章豔芳睜開眼，燈亮著，黑了，時鍾指向三點，這幾她終於睡著了一次，她起身走向靈堂，耳邊想著趙嘉樹的“一直陪著你”，她四處張望，渴望見到趙嘉樹，接而一笑，笑自己傻。

    靈堂沒有葉木青的身影，章豔芳認得眼前的人，是葉木青的朋友段泉江。

    段泉江連忙起身，“阿姨，你還記得我嗎？我是嘉樹的朋友，我叫段泉江。”

    “阿姨認得，嘉樹在時常起你們，這次辛苦麻煩你了。”

    段泉江有點拘束，看了一眼趙嘉樹的照片解釋：“木青他最近身子不好，吃了藥我讓他去車上睡一會兒。我也想陪陪嘉樹。”

    “木青生病了？在車上睡休息不好，讓他到房間床上睡。”

    “他睡不久，車上他反而睡得著，阿姨，隨他去吧。”

    果然，不到半個時，葉木青就出現了，他精神萎靡，步態不穩扶著牆進來，段泉江連忙上前扶著，聲：“這快醒了？不再睡會兒？”

    葉木青意義不明地看了一眼段泉江，段泉江被他看得心發寒，他們認識這多年，這種眼神他從來沒有在葉木青眼看到過，是猜忌，也是避忌，恍惚遭遇一記雷擊，“木青，你怎了？”

    葉木青揉揉太陽穴，再看段泉江時已經恢複往常一樣，“睡不著了，再陪陪他。”

    其實，葉木青在車上，也做了一個夢，也夢見了趙嘉樹。

    葉木青恐高，但此刻他卻站在高樓大廈的頂端，隻稍一步他就會跌落下去萬劫不複。

    他反而不害怕了。風很大，吹得他心亂，握著欄杆的手在顫抖，他竟然有種跳下去的衝動，他覺得自己的雙腿不在他控製範圍內，向前慢慢移動了一分。

    他對自己有這股衝動感到害怕，他知道有朝一日自己會控製不住這股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