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芃芃驚醒，猛地起身，發現自己還躺在睡袋。冷汗涔涔的薑芃芃抬手看了一眼時間，五點二十三。薑芃芃從帳篷出來，發現曲阿山中又飄起了雪，此時此景，正如夢中。

    曾誠帳中最先出來的是眼鏡，眼鏡看著不遠處一身孤寂的薑芃芃，麵色蒼白如雪，身形搖搖欲墜，眉眼間流淌著哀傷和期冀。

    帳篷被掀開，曾誠三人也出來，大軍拍了一下眼鏡肩膀，“看啥呢？”

    眼鏡搖搖頭，從背包拿出一套氣象檢測儀，“沒什，我們盡早動身，這雪怕不會。”

    一行人沿著沈默預定的下山路線向上攀爬，四處查探，半日過去仍一無所獲。雪勢與早上眼鏡推測的一般無二，臨近中午時已經密到阻礙視線了。此地距塔茲湖已不足三百米，眼鏡對走在最前麵的曾誠喊了一句，“曾哥，找地方避一避吧。”

    曾誠回頭看了一眼跟著的幾個人，均是被雪花打的看不清麵目了。眼鏡做了個手勢，曾誠調轉方向，跟上眼鏡，很快就帶著幾個人找到了一處高高聳立的岩石，躲在了岩石背風麵。

    “今年這什鬼氣，”胡子拉開麵罩一屁股坐下，“往年這邊哪有那多雪。”

    “沈默是因為這個冒險進山的吧，”眼鏡扭頭問呆呆地看向遠方的薑芃芃。

    “嗯，他察覺到反常的地質運動跡象，”薑芃芃木木地低聲道，“他他是地質工作者，職責所在，我攔不住他。”

    一直在碎碎叨叨吐槽的胡子閉了嘴，幾個人都陷入了沉默中。薑芃芃卻突然直起身子，甩掉護目鏡，揉了揉眼睛，在眾人都未反應過來之時，向離弦的箭一樣衝進了風雪中。胡子最先反應過來，跟著起身衝了出去，“瘋了吧這丫頭！”

    幾個人連滾帶爬跟過去之後，看到薑芃芃跪在雪地，雙手捧著一台衛星電話，手指摩挲著，淚水如珠濺落在電話上。“這是沈默的，這四葉草，還是我，我給他貼的。”

    “起來！”胡子一把撈起薑芃芃，“振作點！”

    眼鏡蹲下來，扒開雪層仔細觀察了一會兒，“不錯的發現，至少能證明兩件事，”眾人看向眼鏡，“從雪層狀態看，這應該就在近兩日發生過規模不大的雪崩，另外就是，沈默當時起碼已經下到這個位置了。”

    眼鏡皺皺眉頭思忖一會兒，“我猜測，沈默應該是遭遇了這場雪崩，在躲避間或是慌亂錯手丟失了電話，或是……”眼鏡遲疑了一下，沒有立刻出後麵的猜測。

    “或是什！”薑芃芃緊盯著眼鏡。

    “或是，或是沒能躲避開，”眼鏡在薑芃芃的注目下竟覺得後麵的話很難出口，“被雪體擊中或掩埋時，脫手丟掉了電話。”

    “不，不會的，”薑芃芃木然地搖著頭，“他答應過我，一定會回來的。”

    薑芃芃閉了閉眼，開始在這片雪地上來回走動，用登山杖劃過每一處凹地，“他不會丟下我的，他過會一直，一直陪著我的，”薑芃芃近乎癲狂地在雪地上劃拉著，最後向著空茫的地間嘶吼了一聲“沈默——”，脫力坐在了地上。

    曾誠幾人在做山地救援這幾年，見了太多人世間的悲愴絕望，也見過許多絕處逢生，此刻都心生不忍，眼鏡更是覺得自己不該出來，深深地刺激了本就脆弱到不堪一擊的薑芃芃。曾誠走上前，半抱起脫力的薑芃芃，“振作點！還有希望。”

    “如果起雪地生存，沈比我們幾個都經驗豐富得多，”曾誠拽著薑芃芃胳膊，拖著她往前走，“他沒跟你過吧，這幾年他進山見過的大場麵多了去了，這點雪崩埋不了他，肯定是困在什地方了。”

    薑芃芃紅著眼睛看著曾誠，曾誠低頭看著薑芃芃一團稚氣的臉，努力扯起嘴角，“他放不下你，所以一定會撐下去的。”

    薑芃芃仰麵嗚咽了一聲，再低下頭時神情已恢複了此前的堅韌和信念，伸手抹了把眼淚，帶回護目鏡和麵罩，“走吧，他一定在等我。”

    沿著發現衛星電話的位置橫向搜索，比縱向攀爬更為艱難。曾誠在前麵開路，眼鏡跟在曾誠身後不斷定位、觀察積雪，胡子一刻不停地吹著哨子，大軍負責扛裝備，又用自己寬大的身軀為薑芃芃擋著凜冽的風雪。

    薑芃芃身體素質並不能與他們幾個人相比，此刻雙腿如同灌了鉛，幾乎是全憑一口氣在機械地跟著了。大軍很快就發現了，默不作聲地推著薑芃芃的登山包，給她卸力。薑芃芃不想增加別人的負擔，快走幾步，奈何僵直的雙腿並不聽大腦的指揮，薑芃芃踉蹌了兩步，跪倒在地上。

    “心啊，”大軍推著薑芃芃站起來，“沒事吧？”看著薑芃芃借力站起來，又道，“我生力氣大，平時能抱著我女朋友爬0層樓呢，你就別逞強了，推著你不費力的。”

    薑芃芃朝大軍做了個感謝的手勢，從背包側兜翻出一板巧克力，掰了幾塊正要分給其他人，眼鏡在前麵突然喊了一聲，“快看！”

    薑芃芃越過幾個人，看到前方雪層薄了，露出一片片裸露的土地，在不遠處有一條紅色的頭巾被石頭壓著，顯然是個記號，或是，一個求救信號！

    薑芃芃踉踉蹌蹌跑過去，撿起頭巾，期望和失望交織著，這並不是沈默的東西。胡子更加賣力地吹著哨子，眼鏡則開始四下尋找其他線索，在距離頭巾幾十米的地方，曾誠發現了一個用黑色石子碼的ss，旁邊有個指向的箭頭！

    幾個人都喜出望外，薑芃芃更是直接連滾帶爬朝箭頭方向奔去，繞過這道少雪的山坡，半山壁上有個洞口，洞口處正有人朝他們用力揮著手。

    “沈默！”薑芃芃頂著風雪撲過去，洞口探出一個陌生的年輕男人，旁邊還半坐著一個年輕女孩。巨大的失望瞬間揪住了薑芃芃，薑芃芃覺得心口一滯，一時間竟無法呼吸。

    “你是不是在找他？”兩個人都往旁邊讓了讓，露出身後掩著的，半躺著緊閉雙眼的男人，正是沈默。

    “默哥！”薑芃芃撲上去，淚洶湧而出，“默哥！”

    “別，別激動，”年輕男人看著不能自已的薑芃芃，連忙勸道，“他還活著，還活著。”

    薑芃芃顫巍巍伸出手，探在沈默脖頸旁，脈搏在跳動！雖然羸弱，但那一下一下的脈動，確是不容錯辯的存在！薑芃芃哽咽著，舉起沈默的手貼在臉頰上，“默哥！默哥……太好了，謝謝，謝謝你們！”曾誠幾人也擠過來，對著這對年輕人道謝不止。

    “應該的，應該的，”年輕男人不好意思地笑笑，“來慚愧，我們雖然救了他，但因為自己也受了傷，下不了山，還用了他背包的物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