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線的最後時光,知恥的遇到不知羞的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過山雲 本章:一線的最後時光,知恥的遇到不知羞的

    最後幾次帶隊巡邏,巡邏區域是城區的河社區。巡邏通常由班、排長帶隊,但因為即將要離開一線返回指揮所報到,所以打著交接工作的旗號想再四處走走,再對戰鬥了近一個月的“陣地”作一次告別。結果臨走還差點中招,揣在兜用了四年的老手機在挖掘排水溝時被倒下的杆子直接拍裂,於是隻好換了台解放軍特惠手機—後來一直用到了014年轉業的nkia6500,那段時間很多地方都有賣給解放軍的特惠商品,有的是真心實意,也有的也許是營銷策略。

    隨著各地增援的特警陸續到達,災區秩序開始恢複正常。至今還記得寧波特警安裝有探照燈和通用武器基座的黑色悍馬988異常吸睛。在暴恐活動還沒有襲擾中國的年代,一般特警、武警巡邏用車還是獵豹、依維柯,特種防暴裝甲車隻有“雪豹”這類特勤單位才有資格裝備,軍警型號的悍馬實在是江浙沿海的土豪配備,而災區似乎也成了各地比拚經濟實力的大舞台。與此同時,當地派出所開始在開闊地上建蓋臨時辦公用房,許久未見的綿竹警察總算出現了。我們部隊這一時期的任務主要是防疫洗消、物資發放、板房構件運輸和布控巡邏。隨著頭頂轟鳴的直升機編隊日漸減少,預示著這個方向的搶險救災工作暫告一個段落,全麵重建已然開始。

    同一時期集團軍的另一支兄弟部隊高炮旅由於重型設備無法運至作業點,正繼續由官兵肩扛手舉著往唐家山堰塞體的頂端搬運炸藥預備實施爆破,但這幾十噸炸藥最終卻幾乎沒有派上用場。我國向俄羅斯緊急事務救援部租用的米-6“光輪”起重直升機很快投入使用,隨著工程機械被這種世界僅有的超重型運輸直升機源源不斷的送往堰塞體頂端,懸在災區頭頂的這把利劍寒光漸消。事實證明專業技術力量才是救災的核心主力,常規陸軍部隊除了實施大範圍搜救,貢獻低價值的勞動力和維持穩定彌補警力不足外,越到後期的重建階段越失去了存在價值,如果不是因為奧運會,我們也不應呆上整整一百。

    與二炮工程技術單位的一次合作讓我們大開眼界的同時也深受觸動。陸軍部隊一個排圍著一堆工程構件研究忙活了一上午才把1套設備裝置組裝起來,但那的任務是要組裝10套。這時來了幾位原第二炮兵部隊的技術軍官,領頭的是一位頭發花白的大校,身邊人都稱呼他高工。老高工看著忙得一頭大汗的陸軍官兵搖搖頭又擺了擺手,帶著10個人用幾分鍾時間很快研究了圖紙,然後就當著所有人的麵,在開飯前的半時內把剩下的9套設備組裝完畢。

    同樣的尷尬隨後變本加厲的出現在與海軍的交流過程中。隨著救災工作的日益體係化、正規化,抗震救災總指揮部將部隊和民兵預備役等力量進行統合整編,按區域編組為數個責任區,指定區內的某個戰役機關統率區內不同隸屬關係的部隊。例如原14集團軍機關就同時是第四責任區指揮部,而我們旅則臨時隸屬南海艦隊前指改組而成的第五責任區指揮部。整編的結果是打破了過去區域內不同隸屬關係的單位各自為戰的局麵,避免了任務分工矛盾和兵力動用衝突。對我們部隊來,那個地界的一切工作歸海軍了算。

    在一次對綿遠河下遊進行疏散的任務部署會後,我們與一位海軍少校聊起當時配發給班排一級的對講機。我們報怨新機器也不比老家夥好多少,感覺外觀更現代些,但多了一堆不知什用處的按鍵,重量也增加了不少,通信距離卻還是和老家夥差不多的三、五公。海軍少校用疑惑的目光打量我們,確定我們不是在開玩笑後到“這個對講機單獨使用時確實隻是個普通對講機,但隻要接入衛星中繼站的支持網絡就可以像手機一樣使用,別幾公,隻要頻段匹配、接續給力,從d聯到北京、三亞都可以;即便不接入衛星站,用一個通信樞紐站配合信號增強器組成本地局域網,也可以使通信範圍覆蓋幾十公半徑”。同樣的設備,海軍把它用成了寶貝,我們卻完全一頭霧水,那些先進的升級套餐就像“外國的月亮”,直到那批對講機退役都沒有列裝我們這支部隊。對此,我們除了驚歎羨慕還能什呢?

    那段時間除了在專業技術方麵受了友鄰部隊幾次刺激外別的還算順利,直到一中午的巡邏。那是很普通的一,執行完巡邏任務後組織換班,我帶三名戰士沿河社區的河濱道返回集結點午餐。途經一片災民的乘涼窩棚時被一個胖胖的姑娘叫去幫忙,一般情況下部隊對群眾都是有求必應,何況是在災區。到了河邊後姑娘過去和正在打麻將的幾個大人耳語了幾句,然後像是她父親的男人叼著煙回頭了聲“麻煩嘍,當兵的”就又轉過身接著打麻將,那姑娘年紀大概十歲左右,指著地上的一堆帳篷組件讓我們搭起來。看著旁邊正玩的盡興的大人,再看看這個感覺理所當然的姑娘,我一陣火大揮手就喊“走”。還是隊伍的士官班長脾氣好,一邊跟我“唐參,最近這樣的事其實挺多的,已經習慣了”,一邊帶著兩個戰士三兩下把帳篷給他們搭好。

    那是一個最簡單的兩杆交叉雙人帳篷,一個人最多10分鍾就能搭建完畢,而那一桌正在打麻將的大人年紀也就三、四十歲,看起來體健貌端也沒有什貴恙。一想到姑娘的父親讓她去叫那幾個當兵的過來搭帳篷時也許輕蔑隨意的口氣,我心就特別不是滋味。震後的災區沒有什娛樂,打麻將又是當地的傳統,閑來無事當然無可厚非,但懶到一個帳篷都不願意自己動手,清高到把我們當奴才一樣使喚,是什讓你們變得這目中無人。沒錯,我們是去救災的,是去幫助災區群眾的,我們曾有過血濃於水不是親人恰似親人的情誼,流過被礦泉水、方便麵“砸”出來的感動眼淚,有過對遇難者及病患孤獨的深切同情與悉心護,甚至在那次製止糾紛的靜坐過程中,我也能感受到無理取鬧者的羞愧。但到了此時此刻,我們成了什?招之即來的傭人?廉價高效的勞動力?

    一支作戰部隊的戰鬥力是代代相傳的,每一批新兵入伍分配下連,必須在四個月的時間內學習本專業戰術技術,然後經過合練、演習逐步形成整體戰鬥力。一年如果錯過,老兵一退伍新兵又接不上,許多東西就得重頭抓起,一些稀缺崗位甚至會出現戰鬥力斷層。抗震救災的那一年正是我們新裝備換代急需打牢基礎的一年,災區一百,恰恰讓那一年的新兵在基礎技術學習階段摸不到手中武器。如果我們的存在確實是雪中送炭,那我們心甘情願,但讓作戰部隊困守災區,每幹著與專業完全無關的工作,而且還被以這樣的方式使用,實在是對戰鬥力的極大浪費。這些,都在當年和今後幾年時間產生了嚴重後果,那一批新兵由於戰鬥素養太差,甚至被比他們還要晚到一年的戰士欺負;我們在後來的訓練中也因為基礎不牢導致過訓練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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