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潔儀的聲音在奶聲奶氣和空靈大氣間自在過渡，自然到感覺不出其間的切換。拉斐閉著眼睛聽。頭靠在車窗上，隨著車身移動輕輕碰撞，不痛，卻覺得痛快。似乎腦袋被這輕碰才帶勁兒。

    “過去讓它過去。來不及，從頭喜歡你。”

    林夕寫的歌詞，總是完美得無懈可擊，寥寥幾筆便描繪出了那美的畫麵，溫暖滄桑，憂鬱淒美。歌詞的精準與力度，像一把尖刀直接往人心髒上捅，之後得到的是一種無可名狀的快感。這一首，像是一根孤獨的和弦，抓住了痛點，每一句都唱到拉斐的心坎兒，瞬間激起強大的孤獨感，讓她莫名就鼻頭一酸牙。

    最初的心動本該這樣，輕盈美麗，柔情百轉。

    午夜時分的南城，已經進入一種曖昧的狀態，像影片迷失的森林，也似林夕的歌詞唱的：“早灰藍，想告別，偏未晚。”

    當你心扉打開，那一水的漣漪，有些話語還是隻適合含在緘默的嘴巴……

    在拉斐被歌聲感化的時候，蘇亦也在沉默。他也沒想到，隨手一開電台，就聽到了這首歌。他是第一次聽，卻被一擊即中。

    “原來你就住在我的身體，守護我的回憶……”

    特別是這一句，表達了他最真實的心思。他很想要跟著哼出來，然後告訴她，這是他這幾年的心情。她離開，他整個世界都空了，隻有回憶伴隨。可是回憶少得可憐，不足以支撐對她的思念之情酢。

    還好，你回來了。

    蘇亦轉過頭，見她支著腦袋閉目不語，似乎睡了過去，又似乎是在思考或者回憶。他突然很想停下車，擁著她入懷，緊緊地抱著她。一個擁抱，就很好。

    “能不能關了？”

    太傷感，聽過後心好痛。可是一想到此刻餘他同處一個空間，煩亂起來，整個人都不好了。拉斐不想再聽下去。

    她突然吭聲，蘇亦一腳車下去，車子應聲而停，連他自己也不可避免隨著慣性猛然向前。要不是係著安全帶，恐怕要受傷。可是拉斐就沒那幸運了，她沒想起係安全帶，這一記猛車，整個人被甩向前，頭撞到了前擋風玻璃，頓時眼冒金花。

    “shi！”幾乎是從牙齒縫蹦出這一句。

    “沒事吧？”蘇亦像是陷入某種回憶突然醒過來，伸手過來查看她傷到了哪，卻被拉斐一把擋開。

    看著拉斐撫著額頭甩開車門，蘇亦有些懊惱。聽著歌，不知不覺就走了神，她突然的一句話讓他驚得一腳猛車。他也不清楚自己怎了，在他的世界，“失控”這個詞是不可能存在的。可是剛才，就在剛剛，他居然那不淡定，還讓她撞了額頭。

    這一首，他發誓不會再聽第二次。

    他也下車，拿了外套罩到她身上。不待拉斐掙紮，他就先發製人，“冷，別逞能，別跟我慪氣，心凍病了。”

    拉斐一聽他這話，眉頭深鎖，卯足了勁兒也不要披上他的衣服。既然陌路，又何必要牽扯不清。跟他慪氣？她犯不著！

    這一次，蘇亦幾乎是用了強。她身上的禮服看著美豔，可是薄薄一層料子，在這寒冬根本就像沒有穿。她明明整個人都已經在抖動，卻還是要逞能。他於是雙臂一收將她整個人勾住，箍在懷，不許她再抗爭。

    拉斐沒想到他會這強勢。在被他緊緊抱住的時候，她居然無比慌亂。

    “不要鬧了，你身體不好。”蘇亦抱著她，收緊雙臂，“我不想你出事。我受不了。”

    拉斐頓時僵住了。

    有時候，她真是恨透了這驚人的記憶力。很多事情明明已經隔了那久，早該忘了，可她就是總能在最適當的時候，想起來。

    記憶突然就紛至遝來。

    那一年，她去偏遠的山區采訪泥石流，中間出了事後被送往縣城醫院，他風塵仆仆趕到，她問他為什會出現在那，問他到底想幹嘛，他當時怎來著？

    他，我不想幹嘛，我就想你好好的。

    他還，我真的不想你出事。我受不了。

    他得認真，她卻盯著他一身皺巴巴的衣服看了半，見平時穿著考究、傲嬌冷豔的蘇亦那般邋遢，忽然有種不認識他的感覺。她想，他到底是個什樣的人啊，結婚三年對她不聞不問，卻在她險些遇難的時候放下一切跑到她身邊……

    如今三年又過去，他在她耳邊又了同樣的話。

    他還能記得她身體不太好，他不想她出事，那樣他會受不了。

    寒冷的夜，他的懷抱卻出奇的暖和，幾乎讓她想要昏昏欲睡。他的呼吸聲近在耳畔，她甚至可以聽見他強勁有力的心跳聲，咚，咚，咚……

    她一抬眼，就對上他的喉結，瞬間全身的毛孔都敏銳地張開來。兩人此刻的姿勢怎想，都覺得好曖昧。

    心底有個聲音在提醒她，不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