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如意喜服

    宣述並不在意，他微笑著，手中的銀剪隨意翻飛，那件精美無比的喜服漸成破碎，零落於地。

    “你，滿意了？”宣述望向堂上廖世康的目光，笑容明亮，“你比我更清楚，尤瀅是嫁給了廖府，並非是我。塗城能被滅，靈洲能被滅，你以為就你廖城能長久了？”宣述鄙夷而笑，厭惡般將手中的銀剪丟在那堆碎片之中，這件喜服本與大嫂林氏嫁到廖府時穿的一模一樣。

    宣述語氣淡泊，神態慵懶無度，全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他挑了最近的椅子坐了下來，方才開口道，“您最近脾氣可好了許多呢，是不是看見我如此上進，心情大好啊？”

    “麗倩的孩子自然要勝過他人許多，你隻要活著，旁人又有幾個自在得了！”廖世康深知自己這個兒子的弱處，其實不僅是廖宣述，但凡是個人，都不會沒有弱處，哪怕是個死人。他看著宣述毫無變化的神情，知道他心中正恨得要死，他不就是喜歡我這叫他母親的名字，麗倩，麗倩……

    “是啊，如今聽見你叫她這一聲，九泉之下，可不知母親正如何感激你呢。”宣述笑意更盛，多少年了，他還想著用一個名字壓他，這個唯一能稱呼母親名諱的男人……

    廖世康暗自一怔，果然，麵前之人已不是過去那個黃口兒了。

    “她也會感激我給我們的兒子娶了一個好媳婦，可惜你把這如意喜服絞了……”

    “廖府難道連一件新的喜服都做不出來了嗎？”宣述並不客氣，也從來都不客氣，“這些年你除掉的那多，難道廖城還有不順從你的人？的縫人繡娘都敢欺辱你了？”

    “你……”

    “哦，我知道了，大嫂又在您耳邊話了吧？她還了什？是要煮了我還是蒸了我呢？”

    “哼！”廖世康冷冷一笑，“你，到底想死幾次？”

    “這還不全憑您決定嗎？您自己定了就成，不必問我。”宣述語氣一頓，雙眼緊緊盯住廖世康，倏忽大笑起來，“要，您殺了我？”

    廖世康忍無可忍，右手起落間那盞描了“夜知春曉”的白瓷茶杯已在宣述左肩裂成粉碎。宣述當下被震跌於地，身下的雕花木椅隨著一聲悶響四裂各處。宣述咬牙死死撐住，忍著劇痛用右手掩住傷口，搖晃著慢慢站了起來，他的麵色瞬間蒼白，卻仍然笑道，“再用兩成功力，您可就心願達成了。可惜，可惜。”完向著廖世康深深一笑，徑自出了門去。

    廖城有近一半的人家姓氏為廖，起來廖城真正繁富也不過才幾十年的事，可是這些廖氏人家早就不知誰為本家了，為富一方的廖世康佑護全城，不僅廖姓將其視作族中本家，城中其他的家族戶也都唯其馬首是瞻，廖世康儼然一方霸主，仗著全城的力量，南無視豐崤，東不懼靈洲。

    春日已殘，廖府赫的大門門口的守衛剛剛換上輕薄的沉朱色夏衣，挺著直直的脊背，在初夏明媚的陽光顯得神采奕奕。他們一看見英氣逼人的三少爺宣適翻身下馬，全都高興地跪下問安，宣適卻是足下生風，完全顧不上他們，急急要往奉左樓去。

    方如海隻得步快跑起來，額上都流出汗水來了才攔住宣適，氣喘籲籲道：“其他的即使都不要緊，你也得先去見過老爺，你不為自己好，也該為宣述少爺想想，當著那些人的麵你越對他好，他就活得越苦，你忘了是怎跟宣述少爺約定的？”

    宣適幾乎要因方如海阻路而對他發怒了，聞言卻突然定住，眉頭狠狠跳動了幾下，立即轉身去見廖世康。

    適時廖世康正與宣迵夫婦一起，觀賞宣迵帶來的兩隻玉兔，那兩隻白的發翠的兔被關在籠中，廖世康親自放了它們出來，讓它們在寬闊的院子自由行動。

    宣適暗吸一口氣，兀自跪下向廖世康道，“伯父。”抬起頭來已是滿目從容。

    廖世康又逗了逗兔子，過了一會兒才慢吞吞道：“回來了？一路奔波，可累著你了。”

    “侄兒年輕，這點兒路還是去得了的。”

    “是年輕，忙了那久還知道在無思憂救人危難，是年輕。”

    宣適知道在廖城自己的一舉一動瞞不過廖世康，自不在意，隻道，“侄兒不虛此行，伯父交代的事都辦好了，還交了幾個朋友，來往的路上風景也好，覺得以前沒能多出去看看真是遺憾了。”

    “起來罷。”廖世康並不管宣適些什，眼睛也不曾看他一看。

    宣適起得身來，又向宣迵夫婦道：“大哥。大嫂。”

    宣迵暗暗察看父親神色，又與自己的妻子林若緹相視一笑，客客氣氣道，“三弟剛剛回來，本該休息休息，隻是四弟大婚在即，家許多事情忙不開，三弟即回來了，賓客留宿的事就勞煩三弟了，三弟可得替四弟辦好些。”

    “宣適定當竭力，請大哥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