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崢是為了新建立的高等學堂和火藥廠回太原的。如今氣轉寒，顧臻也不能外出測算畫圖，便被陸崢安排到這學堂授課，不過顧臻對此倒是挺滿意的。

    張伯益陪著，陸崢在學堂四處轉了轉，教室並不大，但也有一間大廳用於集中授課。請來的教書先生大多是從前工部的，六部中，工部的地位最低，更別提這些底層官，來太原未必不是一條更好的出路。第一批挑選出來的學生約有六十多人，幾乎都是太原府兵的子女。

    待到下課，陸崢上去和各位先生一一見禮，隨後，張伯益領著眾人來到一間空教室，麵已經燒著幾個火桶火盆，暖意融融，紅泥爐上燒著茶水，恰到好處的升起一股細細的水霧。

    眾人圍爐而坐，顧臻道：“許久未見太原公了。”

    陸崢脫了貂帽，回道：“我也想念顧先生。今日帶了一個玩意兒過來給諸位瞧瞧。”他從行軍袋中拿出一根紙筒，麵是封好的火藥，上麵伸出一根藥撚子，紙筒的兩端還塗了黏土用來封口。

    顧臻問道：“這是何物？”

    陸崢道：“煉丹長生之術雖然愚蠢，但也不是毫無用處，煉丹中所用到的硝，硫磺，柳炭用合適的比例配好，可製作火藥，這火藥燃燒迅猛，威力強大，可用作火攻。我手這個是炮仗，麵有火藥，諸位，捂上耳朵。”

    他將炮仗放的遠遠的，夾了顆碳點燃引子，隨後捂著耳朵走開，顧臻看著他奇怪的舉動正莫名其妙中，便聽到一聲巨響，嚇的捂住胸口。

    陸崢見眾人皆是一副驚恐的表情，哈哈大笑道：“這是拿來玩的，過年熱鬧熱鬧，其實另有用途。”

    前段時間，他去各大道觀搜羅了一批煉丹的道士藥童，用來提煉比較純淨的硝石和硫磺，又找了一批工匠的徒弟，建立了一個火藥廠，用的配方是後世黑火藥的最佳配比，硝75，硫磺10，炭15，自己親自操刀，製作了各種簡易火藥武器的原型，再讓工匠進行改製。

    他拿出一個略長一些的紙筒，眾人紛紛捂上耳朵，陸崢笑道：“這次不一樣。”他將紙筒放在戶外點燃，隻見一根在白晝顯得不太明亮的火光直衝幕，隨後發出清亮的響聲。

    張伯益道：“可作為斥候示警之用，將這個炮竹綁在箭上發出，在敵軍還遙不可及時預知前方敵情。”

    陸崢讚賞道：“治善治善，你腦子真是活絡，總是一點就透。”

    張伯益笑道：“可下官無論如何也製不出這等巧物，術士煉丹也曾見過，但卻未曾想到其中奧妙。太原公總是想常人所不能想，其中思慮，像是下棋時能預見其後幾十子落處。”

    陸崢笑道：“諸位想想，這東西還能做什？”

    “牛馬胃囊內裝填這種火藥和石子鐵子，投入敵軍陣中，待炸起，可擊傷無數敵人。”

    話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出的，他正跪地給火桶添碳，陸崢問道：“你是何人？抬起頭來。”

    那人有些不情願的仰起臉，低聲道：“人名喚蕭選。”他的右眼是瞎掉的，鼻子也缺了一塊兒，模樣雖不算可怕，但也十分醜陋了。

    陸崢問道：“蕭選，眼睛怎瞎的？”

    “人從前是給術士煉丹的道童，有一日，丹爐突然炸開燒起，火光衝，一座道觀被燒去了大半。”

    “可你臉上不是燒傷。”

    蕭選竟然笑了，道：“那場大火確實未能傷到人，但人那時年輕，好奇心重，也和大將軍一樣，對那引火之物著了迷，也知道引起丹爐炸開燒起的就是硝，硫和柳碳，常用混合之物引火燒柴。那時候，洛陽戰亂頻繁，民不聊生，野狗虎狼在街上啃食人屍，人貪嘴，便想到那個法子，從道觀偷來物料配了火藥，和石子混在一起，用狗皮裹好，拋入狼群中，自己躲在樹上，哪知，便這樣瞎了一隻眼睛。”

    陸崢道：“火藥威力巨大，你不測算距離，也不做精細的稱量，貿然使用，自然容易傷到自己。”

    蕭選道：“大將軍的是，後來人也曾想過，為何平日沒有過如此強烈的爆炸，便是從前丹爐炸開也沒如此威力，偏偏那次人便是躲在樹上高處也沒能躲過。最後終於明白，平日用的硫和硝石量是差不多的，可那次從道觀偷出來的硝極多，硫很少，人卻如同往日一樣使用，最終，釀成大錯。”

    “這火藥，配比極其重要，需要不斷的試驗，才能得出最好的成效。不過，你也算是心思通透之人，我來問你，若用你所謂的法子，如何保證這火藥正好在投入敵陣中時爆炸，若是半道上炸開呢，若是投入敵軍陣中被敵人將藥撚子踩熄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