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好的，我知道的，你放心，夕嵐回來了，先不了，再見。”

    黃圓馨做賊似的將手機收起來。

    又是一個冬，她本來就怕冷，羽絨服奇厚無比，把自己裹成一個圓球，夕嵐邊走邊摘圍巾、脫下呢大衣，神色略有些恍惚地看了一會兒黃老師，才笑道：“黃老師，辦公室都不脫外套啊？”

    “這不是正準備脫嘛。”黃圓馨慌忙道。

    樊祁會給她打電話、拜托她關照夕嵐，黃老師一點兒都不感到意外。不要樊祁，她和夕嵐坐一個辦公室的關係，怎感覺不到夕嵐的狀態並不好呢？

    自從王珺來鬧事以後，夕嵐的精神狀態每況愈下，注意力時常難以集中，夕嵐是一位認真負責的老師，幾乎不可能出現主觀意識的“走神”，她現在的講題方式也從“從頭講到尾再讓學生舉一反三”，改變為“講前三分之一到一半的思路，後半部分讓學生自己思考”，在黃圓馨看來，這是夕嵐掩飾自己時常丟失思路的途徑。

    她問樊祁夕嵐到底怎了，樊祁自己也不知道，看夕嵐這樣飄忽，並不敢逼問，她不，他也不問，隻能心翼翼地、保持適當距離地關懷著她。

    實在的，她能幫到什呢？黃老師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特別憂鬱地想，盡量寸步不離吧，夕嵐離預產期一近了，千萬別出什紕漏。

    至於夕嵐精神狀態不好，果然應該求助於專業的醫生啊……

    用夕嵐懟王珺時候的話，夕嵐是“接受過高等教育”的姑娘，不至於因為擔心被人撞見而不去看醫生，她心到底在想什，黃老師也不知道。

    黃老師私下問過老王，學生們對夕嵐的教學方法有沒有什意見？

    老王，幾次考試成績下來，學生們應該是沒有受到什影響，可是他也注意到夕嵐現在寫教案和備課需要花的時間大幅增加，並且質量也不如以往，加之夕嵐快要生產，不如早一些完成交接工作，他接一個班，教高二段競賽班生物的老師再多帶一個班。

    “要怎和她開這個口啊。”老王在室外抽著煙，“她結婚的時候還好好的，怎現在被弄成這幅樣子……”

    旁人唯有一聲歎息。

    錢笑將包放在玄關處，脫下高跟長靴，她今晚上和朋友做美容去了。她的丈夫坐在客廳看電視，聲音放得很輕，書房的門關著，孟曦晨在做作業。晚上和朋友閑話家常，難得聊到了孟夕嵐——她一貫是在朋友圈子當作夕嵐不存在的——忽然意識到一個重要的問題。

    她一邊脫羽絨服，一邊問自己的丈夫：“夕嵐懷孕多少周了？”

    “女人懷孕論周算嗎？”孟夕嵐的父親不明就地問，扳著手指頭算了算，不太確定地，“得有八個月了。”

    “八個月了？”夕嵐結婚以後，很少和他們再有往來，錢笑渾然不覺時間過得這快，大吃一驚，提高聲音道，“那樊祁呢？還在省會工作？”

    “是啊，男人這幾年拚拚事業又沒什。”

    “夕嵐一個人住在家？”錢笑穿上拖鞋，試探著問，“她婆婆——”

    孟夕嵐的父親臉上表情厭惡極了，像吃了一隻蒼蠅般地揮揮手：“不要提那個瘋女人，我巴不得永遠不和她有來往。夕嵐肯定是一個人住。”

    錢笑哦了一聲，沒有話，顧自去衛生間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