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雖邇，不行不至;事雖，不為不成。

    ——荀子《修身》

    雨已經下了一整，室外的場地被雨水浸的濕透，沒有辦法再提供任何的訓練了。

    又是該死的下雨，百慕川悶悶地坐在宿舍窗邊，望著外麵淅瀝的雨，從屋簷滴落成線，不住地歎氣。

    自從劉知行走後，百慕川就常常處於一種異常煩躁的情緒。以前的他，雖然討厭魯強的訓練方式，但畢竟是全國首屈一指的魯強啊！還有老蘇，那個曾經討厭，現在卻十分欽佩的教官。可是劉知行的到來，卻顛覆了這一切，這個人幾乎否定了魯強固有的一切，卻帶來了他意想不到的訓練方式。哦，對了，還有他熱愛的梅西，那似乎是他離自己的偶像最近的一次。這種感覺，是百慕川來魯強以後，第一次覺得有些無所適從。

    “啊~~~~什嘛！”對魯強的不舍，對新事物的向往，都讓百慕川絞盡了腦汁，他用力地敲了敲那快要爆炸的太陽穴。

    “觀眾朋友大家好，接下來是017華山杯國際青年足球邀請賽，中國u16和日本u16的一場比賽，去年的四國賽中國取得了第三名，今麵臨的對手是日本隊。”

    不知什時候，同寢室的莫遠風已經打開了電視，電視正在直播中國u16對陣日本u16的比賽。

    “u16？聽林浩哥就在首發名單麵呢。”看到有球賽，百慕川一掃剛才的陰霾，立馬興奮起來。而他嘴所的林浩，正是魯強高年級生中號稱最有潛力的主力前鋒，在中國整個青年足球界風頭很盛，與太的馬峰並稱“南峰北浩”。

    “何止林浩哥？！這次中國隊的隊員名單麵，咱們魯強可占據了7個席位呢！中場可是咱們學校有著‘螺旋走位’之稱的蔣超哥。”

    “那另外8個呢？”

    “聽全部來自太，剛從西班牙學習歸來的馬峰也出戰了。哦，對了，這次的門將也是太有名的‘神之手’，去年全國聯賽，擋掉了林浩哥好幾個強力射門呢！”

    “哇！全精英陣容！我大朝威武！”這時，嶽鬆也參與了對話。

    “嗯，雖然日本實力強勁，但咱們以這個陣容出戰，想必他們也占不到什便宜。”

    “禁區一個低球，傳球，進攻！危險！”視頻中傳來一聲驚呼，打斷了三個少年的對話。

    隻見視頻中身穿深藍球衣的日本隊9號隊員左前場快速搶斷，一個低球傳球進入禁區，緊跟11號一個角度射門。“……還好被咱們隊長擋出底線，角球。”

    “日本隊這個前場的判斷非常準，知道你往哪邊傳球，馬上往那個方向撲過去，斷球非常成功。”視頻傳來解的聲音。

    “唉！你這解怎這偏向日本隊啊，不就是一次前場進攻嘛。”聽到解的話，嶽鬆有些不樂意。

    但全心專注於比賽的百慕川卻並沒有答話，他很清楚地看到了中國隊開場的弱勢和日本隊員的靈活機敏。

    “日本整體水平都不低，打法和成年隊非常接近，特別是對於技戰術的運用，丟球以後快速的反撲反搶，思路非常清楚。雖然年齡大多隻有15歲。”

    “現在中場節奏已經完全掌控在日本隊手中，中國隊很難順利地拿到球。”解話音剛落，日本隊員9號拿球，與號和11號形成三角站位以後，一個熟練地過人動作，一個靈巧的傳球，於是又是一次危險的進攻。

    “你看，這個前場的壓迫感又來了，簡直讓咱們的隊員喘不過氣來。”

    整個賽場，在百慕川看來，是壓抑的，中國隊員幾乎毫無作為，防守不住，進攻不了，基本上拿球的開始就是控球的結束。就連剛才還一臉自信的嶽鬆也不再言語。

    “中國隊8號犯規，判日本隊一個前場任意球。”解話音未落，便見日本隊14號的一個頭球的大弧度進攻射門。“呃，進了！中國隊三個隊員都沒能防住，很可惜。開場8分鍾，日本隊取得了本次比賽第一個進球。”顯然解都沒想到這樣的射門竟然能夠取得成功。

    看到進球的一瞬間，整個寢室陷入一種奇怪的冷漠，沒有遺憾，沒有哀歎，甚至沒有任何負麵的情感。這個進球，在這樣一個一邊倒的局勢下，顯得如此的理所當然。

    窗外的雨下得越來越大了，黑沉沉的空就想要崩塌下來，將整個世界壓得喘不過氣來。

    然而那個解也是絲毫不留情麵。

    “很明顯的，日本隊技戰術方麵要強太多，這個跟體能體質沒關係，你別看他個頭，但技術依然很厲害。你看中國隊，到目前為止，根本連一次有效進攻都組織不起來，球都拿不到。”

    是的，哪怕是個外行也能看出的巨大差距，中國隊就在解這一字一句間顯得更加不堪入目，像個手無寸鐵的愣頭青，被一群僅有15歲的孩子虐的體無完膚，毫無還手之力。

    而他們津津樂道的“南峰北浩”“螺旋走位”“神之手”早已成為一個笑話。

    而四年後的他們，或許也會成為同樣的笑話。

    輸，是遲早的事情。

    三人不再言語，隻是默默地離開了電視機旁，任由解字字誅心。

    百慕川又回到剛才的窗前，看向外麵鋪蓋地的大雨。

    這時候，他甚至覺得這頂討厭的雨都比這場球賽更好看。

    “中國暫時0:落後日本隊，全場基本沒有什機會，希望下半場比賽能為觀眾帶來一些改變。”電視傳來上半場結束的哨音。

    “啪！”結果比預想的還要糟糕，嶽鬆直接關掉了電視。

    “喂，已經5點半了哦！你們要吃什？我叫外賣！”或許，隻有美食可以消解他無限蔓延的壓抑情緒。

    “不用了，你們叫吧，我想出趟門。”被打斷了思緒的百慕川，一聽到鬆的話，突然很想吃校門口的那家打鹵麵。

    “啥？這種鬼氣，你還要練球？”

    “不，去吃飯。”

    “呃，這大雨你不怕……”

    沒等鬆把話叨玩，百慕川已經跑出了寢室。

    不知為何，百幕川突然很想衝進雨，親身感受一下自己最討厭的雨到底是個什東西。

    雨點很大，劈啪啦地打在地上，還有百慕川的身上。有點痛，但是並不難受。他在密集的雨點中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用力地嗅著雨水以及泥土的味道，想要把這一切的困惑都吞進肚子，咽下去，消化掉，然後再當做什也沒有發生的樣子。

    麵館的老板李懷從不曾想過這樣的大雨會有顧客光臨，因而他現在正悠閑地躺在店唯一的那把躺椅上聽雨、看書。以至於當百慕川渾身濕透的進入麵館時，著實把他給嚇了一大跳。

    這是一家裝修極其簡樸可以稱作是破爛麵館，它甚至連正經的招牌都沒有，隻是拿一塊薄薄的木板歪歪扭扭地寫了一個“麵”字。麵隻簡單地放置了幾張古老的木桌長凳，因為門麵很深很窄，采光不好，所以最麵還點著昏暗的白熾燈。周圍的牆壁靠灶台的地方是厚厚的油煙，其他地方雖然不至於布滿了油煙卻依然布滿了大大的黑色斑點，最顯眼的位置上貼了一張鮮紅的菜單，上麵是用鬥大字體寫的菜譜，很簡單的隻列了四樣菜：打鹵麵 1元/份，牛肉麵15元/份，豆腐麵10 元/份，涼麵8元/份。周圍還貼滿了各種年代的日曆，足以見證這家麵館的悠久曆史。麵館屋的光線很不好，店家自己在後麵的牆壁上打了一個歪歪扭扭的大洞，足以讓人切身體會到古代所謂“鑿壁偷光”的精神內涵。

    “川？”

    “哈！老李！來碗打鹵麵！”百慕川似乎並沒有理會他那如落湯雞一般的全身，隻是甩了甩因為濕透而黏糊在頭頂的頭發，就在最靠近大門的那張桌子旁拉了根凳子坐下。

    “哎喲！怎濕成這個樣子！我給你找塊毛巾去，你們這些未來的足球之星可別給整感冒了！”李懷看到如此落魄的百慕川，不禁有些心疼，匆匆忙忙地進屋找毛巾去了。

    “未來的足球之星嗎……”得到店老板的如此評價，百慕川多少還是有些自豪的，可是自豪過後，又多了些自嘲，“真正的足球之星應該不是我現在的這個樣子罷……”

    “喏，毛巾拿好！我去給你下麵。”百慕川正沉思著，老李已經拿著幹毛巾出來了。

    “啊，謝謝！”百慕川接過毛巾，使勁擦拭著自己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