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她，是在顧弋一18歲成人禮。身為女主角的她自然很漂亮，笑顏如花，眉眼間的明媚和燦爛好比夏日烈陽。

    成人禮結束，他和父母夜宿舊金山，也就是那晚上，他在秦家酒窖看到了她。

    夏卓朗向來喜歡收藏酒，這的藏品都是他的，夏卓朗邀請他入內欣賞，隻是談話間手機響了，外出接電話時，看到顧弋一也進了酒窖。

    他進去的時候，顧弋一正在陪夏卓朗擦拭那些酒瓶，動作熟稔，看樣子時常在做這些工作。

    她和夏卓朗話的時候語氣柔和，看似平靜，但話音卻極其壓抑。

    “爺爺，爸媽幫我找到了親生父母。”

    “嗯。”夏卓朗問她：“你是否想去看看他們？”

    “……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他們。”美麗年輕的容顏上被哀傷覆蓋，她的眼眶中明明含著淚水，但卻倔強的不肯落下來：“我雖然生來殘缺，但畢竟也是他們的孩子，怎能棄就棄？如果沒有媽媽，我早就死在了福利院……”

    她語聲憤恨，因為倔強，執意不肯落淚，隻把那些無法宣泄的情緒用重重的言語發泄出來。

    她：“殘疾人也是人。”

    ……

    他悄然離開了酒窖。

    秦家都是高智商，就連顧弋一這個養女也是智商很高，並非跟遺傳有關，而是秦家極其重視顧弋一智力啟蒙和教育，她又十分好學上進，優秀出色的外表，結疤的內心有著不敢觸及的敏感。那道傷疤帶著與生俱來的殘缺和自卑，被父母丟棄後的痛苦和絕望，當她童年正需要父母在身邊的時候，卻過早的融入福利院生活中。

    那是福利院，不是孤兒院，她所接觸到的人不是有病，就是身帶殘疾。她有她的痛而不能言，她有她的不能釋懷。

    她有什錯，她唯一的錯，就是不該被她的父母送到這個世上，然後再被他們棄之不要。

    但她一直都沒哭，那他遠遠看著她，離開酒窖之後，又是那個笑容沉靜，偶爾話風趣，懂禮知禮的秦家大姐。

    隔著玻璃窗，她的臉上有一種朦朧的溫和，就像如今，顧弋一臉龐在白霧繚繞的粥霧中氤氳浮現，令他怦然心動。

    相對吃飯，無言沉寂，周遭很安靜，隻有筷子發出細碎聲，那道翡翠桃仁是許瀟準備的，輕聲喚她：“弋一。”

    她恍惚抬眸看他，這個稱呼太……他叫的很溫柔，仿佛經年都是這呼喚著她，熟稔自然，還夾雜著如許深情。

    他已經夾了桃仁放在她的碗，“嚐嚐。”

    許瀟眸中帶著熱切，她抿了抿唇，這才吃下桃仁，許瀟一直看著她的表情，見她神色如常，應該是不難吃，幹脆把翡翠桃仁放在了她麵前：“喜歡的話，多吃一點兒。”

    她低頭繼續吃飯，開口道：“……吃多了也不好。”

    他看著她笑：“那就少吃。”

    顧弋一笑了，淺淡，無奈。像他這樣的人，想要什樣的女人沒有，何苦賴在這自討沒趣？

    一頓飯吃完倒也相安無事，許瀟堅持洗碗，顧弋一也由著他了，煮了茶，端到了客廳，各自沏了一茶，擺明了這是要談話的陣勢。

    許瀟出來看到，眸色轉深，不動聲色的走過去。

    “麻煩你了。”

    “不麻煩。”許瀟覺得這姑娘真狠，前麵以禮相待，他剛把心放下來，那間卻因為一杯茶再次把心提了起來。

    顧弋一抬起盈盈雙眸望著他：“我想跟你談談。”

    許瀟坐在她對麵，淡淡的：“正好，我也想跟你好好談談。”

    許瀟這一，顧弋一反倒一時不話了，她拿著抱枕放在懷，把玩著上麵的穗子流蘇。

    許瀟也不喝茶，隻靜靜的看著她。真羨慕那隻抱枕啊！可以被她抱在懷，他如果現在抱著她，可能會被她視作流氓吧？

    顧弋一開門見山：“你喜歡我？”

    “我以為我表現的很明顯。”

    “你喜歡我什？”

    許瀟笑道：“你每都要吃飯，你會問自己為什喜歡吃飯嗎？”

    顧弋一對上他的眼睛，他眼眸深沉，她微微別開眼眸：“我會，吃飯是為了活著，那喜歡一個人又算什呢？”

    他答的輕鬆：“是為了更好的活著。”

    她問：“你對我一見鍾情？”

    “一見入眼，二見鍾情，三見傾心。”這話他的柔情似水。

    顧弋一深吸一口氣：“我和你在酒店那次是初見。”

    “對你來是初見，對我來卻是常見。”許瀟端起茶，卻又含笑放下。剛沏的新茶，太燙，喝的太急，容易傷了自己，還是慢點喝比較好。好在他有耐心，對人，亦對茶。

    顧弋一有些氣惱：“……許先生，這吧！世上好女人眾多，我也遠沒有你想象中那好，我自認配不上你。”

    許瀟嗓音清冽，帶著淡淡的笑意：“配不配得上，我了算，另外你怎知道你就不是好女人呢？通常好女人都能耐得住寂寞，我覺得你挺好的，大學期間身處狼窩一直潔身自好，獨善其身，這樣一個你不是好女人又是什呢？”

    顧弋一真心不知道“好女人”還可以這樣評斷。還有，他狼窩？好吧！雖然她同學中男生比例確實挺高的，但即便都是狼，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一個他。

    “許先生，那晚上的事情，我……”她原想此事作罷，卻被他打斷話音：“你不用多了，你的意思我都明白，我不是一個好男人，通常好男人都能經得起誘惑，反倒是我抵抗不了誘惑，所以才會在洗手間失控要了你，不過既然發生了，我們應該試著彼此負責。”

    顧弋一呆了幾秒，皺眉道：“許先生，你可能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那晚上發生的事情，我們還是彼此忘記比較好。”

    他的意思是，她誘惑了他？發生那種事情，怨她了？

    許瀟鄭重道：“你是第一次。”

    “我不介意。”

    “可我介意。”許瀟著，嘴角帶著笑，溫聲道：“我也是第一次。”

    “……”顧弋一心都在顫抖了，怎會有這種人啊！

    也難為許瀟了，誰讓他百毒不侵呢？

    “你不讓我對你負責，那你是否應該對我負責呢？”某人氣定神閑道：“我很看重我的第一次。”

    顧弋一被他的話驚住了，鬱結難舒，胸口堵的厲害，此話一出把她的後路堵得死死的，因為她不穿衣服，誘惑了純潔的他……

    顧弋一做了一個夢。

    夢麵，她在一片漆黑混沌中奔跑，以至於迷了路，但她並沒有驚慌失措，因為這時候有人朝她走了過來，修長的身材，模糊的眉眼，他握著她的手，那牢。

    他：“冬很冷，需要靈魂依偎在一起度過寒冬，牽著我的手，跟著我走，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這些東西，唯我能給。”

    有陽光穿透迷霧和黑暗，照亮了他的眉眼，漆黑的眸深不見底，看著她的目光無比專注和深情，她甚至能夠在他的眼眸中看到她的倒影，那清晰，那真切。

    他在微笑，笑容宛如晨間懸掛枝頭的新露，清冽，偏生帶著孤注一擲的執拗，不肯輕易就在陽光下消失扈。

    這一，顧弋一在s市，熟悉的房間，緩緩醒來。

    房間早已沒有許瀟的身影廠。

    是的，淩晨的時候，他同她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然後就離開了，留下一個無語還擊的她，還有一杯他不曾喝過半口的茶。

    他讓她對他負責，她良久不語，後來同他話，聲音是無奈的：“許先生，做人不能這樣。”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他聲音淡淡揚起，從容不迫，有著厚重的質感。

    她低頭扯著抱枕穗子，力道不重，隻是為了梳理有些雜亂的思緒：“……你這樣步步為營，會讓人覺得心機頗深。”

    “生活中能夠讓我耍心機的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你是第一個。”許瀟忽然不想遮擋自己的情感了，他在雨夜的淩晨，寂靜的客廳，出了自己的心話，那坦白直接，也不管顧弋一是否能接受的了。

    顧弋一側眸看著室內一角，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她不是一個習慣發脾氣的人，如果以前遇到這胡攪蠻纏的人，她不定會直接發怒，但許瀟這個人太過有眼力勁，也太過固執了。

    麵對這樣一個他，好像百毒不侵，她反倒不知道該怎辦了。因為她什，做什，他都不會生氣，既然這樣，她又何必多費口舌，但不，心卻堵的厲害。

    他看似話間不溫不火，不急不躁，行徑跟無賴差不多，但出口的話，卻的滴水不露，讓她避無可避。

    “許先生，我和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如此優秀，我如此不堪，何必強人所難呢？”

    強人所難嗎？許瀟悵然，她又怎知，他有多喜歡她。

    “再不堪的人也會有人將她視若生命；再優秀的人也會對他不屑一顧。如果你是前者，我就是後者。還有……”許瀟在燈光下，意味深長的告誡她：“抬高我可以，但不能貶低你，我不喜。”

    視若生命？

    顧弋一心下一窒，如果他是認真的，他對她的感情竟已這深厚了嗎？

    “我的行徑可能在你眼類似耍無賴，但我並不認同，為了和你在一起，至少我正在努力著。”

    完這番話的他，終於站起了身，看著她麵前早已喝去大半的茶水：“晚上少喝茶，否則，容易失眠。”

    這一夜，恰恰相反，熟睡的人是顧弋一，失眠的人是許瀟。

    氣很好，許瀟拉開窗簾，打開窗戶，冰冷的陽光鋪陳灑落，卷著潮氣迎麵襲來。

    打開電腦，跟下屬交代工作任務，縱使隔著千山萬水，隔著電腦屏幕，對方也能感受到許瀟心情很不錯，也許他的嘴角還帶著如沐春風的微笑。

    顧弋一吃早餐的時候，收到了許瀟發給她的短信：“如果已經起床的話，要不要一起吃早餐？”

    她放下短信，沒繼續理會，她有很多事情要做，但這些事情麵不包含愛情，更不包括一個許瀟。

    她是沒辦法對他負責了。

    她拿著攝像機，把家外外，還有區悉數記錄在攝像機，她之前錄了好幾，剪輯編寫後傳給了母親。

    視頻聊，顧餘音一邊忙著自己的事情，一邊輕輕的笑，“首都冬比較冷，但s市氣溫卻比較高，你有福了。”

    她動情開口：“這座城市很想念你。”

    顧餘音停了手頭工作，眸色柔和，感慨道：“它是一座溫暖的城。”

    顧弋一笑，她覺得這話的很貼切，s市確實很溫暖，有家的地方就是溫暖的，好比s市，好比城堡中，好比舊金山。

    母女著瑣碎的話，顧餘音很喜歡顧弋一購買的餐桌布。粗布，式樣簡單懷舊，看著讓人覺得很舒服。

    “回來的時候，多買幾條，我很喜歡。”

    她柔柔的應。

    顧餘音打趣道：“老大以後會是一個好妻子。”

    她眉眼間都是笑意，生活安靜如水，安穩度日，瑣碎家常，她感受到的隻有歡樂和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