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怪物，格蘭確信了這一點。

    他一邊戒備擺出起手式的艾林，一邊緩緩從紅與白的地麵上挪到護欄旁。向下望去的第一眼，他就看到樓梯上堆疊的屍體，那淒慘的模樣不像是經過一場激烈的廝殺，而僅僅是被單方麵的屠戮。

    那是兩位數的白銀力量，縱然長久的潛伏生活使得這些人失去士兵時代的紀律與心態，可是白銀階位的力量卻因為好勇鬥狠而保留下來。他們是這個城鎮黑幫的霸主，每一個在道上都有著拿得出手的名號，可是現在卻在這一處公館變成滿地屍體，比他們嬉笑嘲弄著殺害的“懦夫”沒有好上一星半點。

    格蘭知道哪怕是自己出手也做不到這利落，而麵前的男人，那個等待他出手的年輕書記官卻做到這一切，讓他感到心寒的是這個年輕人與死了一地的暴徒同樣，隻有白銀階位的力量。

    他甚至才剛剛踏入這個階位不久。

    “你到底是誰。”

    格蘭收起心因為艾林的年紀而產生的輕視，他已經意識到這並不是一場貓戲老鼠的戰鬥，或者貓，並不是他。

    “艾林·巴恩，帝都來的書記官。”

    艾林並沒有搶攻，他在等對方調整氣息與心態。

    與一個因為開始覺醒本源就狂妄自大的家夥戰鬥並沒有什意思，因為隻有對方抱著必死的心態，每一擊都帶著十二分的謹慎與決絕，他才能夠從這孱弱的身體感受到一絲絲生命受到威脅的戰栗。

    “你不可能是那個年輕人。”老市政官擺正長劍，同樣是帝國劍術的起手式，與艾林同樣沉穩而標準，“僅僅二十歲的年輕人或許能夠想到用那種粗暴的手段逼迫我們露出馬腳，但是絕不會有這樣的狠辣。你到底是什東西，為什要與我們為敵？”

    這老家夥倒是敏銳。

    艾林在心中笑了笑，他知道自己表現得超出這具身體該有的水準，不過他並不在意，如果為了演好這具皮囊而將自己限製在一個有些聰明的貴族子弟水準，這穿越還有個屁的意義。

    “我為什要告訴你？把我當成一個路過此地，恰好吞噬這個倒黴蛋兒靈魂的流浪魔神好了，反正不管是什樣的答案，我們總會要廝殺一場，不是嗎？”

    “對。”格蘭的呼吸趨於平穩，衣服下的肌肉漸漸崩緊，“是我問得蠢了！”

    最後一個音節落下的同時，老市政官邁出的腳步向前一抓，靴子下的地板立刻凹進一個坑。他整個人似乎在原地一閃，有那一瞬艾林視野竟是失去對方的蹤影。視線從一無所有的廊道直接落到盡頭恢複一些膽氣的暴徒時，一抹銀光從空氣刺出，將撕裂的空氣都甩在了後頭。

    劍鋒由下向上刺向艾林咽喉，但是那鋒刃卻在兩塊金屬片摩擦的刺耳聲音微微一歪，沿著艾林的側臉切過一道血痕。

    有跳開的火花落在艾林與老市政官的手腕，老市政官低下眉眼，正好看見艾林手中的短劍卡在自己長劍的護手，將突刺的長劍格開一個角度。

    他知道自己會從這個角度突刺！

    格蘭心中一驚，腦門上浮起驚懼的毛漢，如果書記官手不是從暴徒手順來的短劍而是與他一樣一臂長的長劍，那此刻那劍尖就已經刺穿他的胸膛！

    還是他自己撞上去的！

    “加速和匿蹤嗎！作為覺醒本源的新人來還算做的不錯。”年輕人的聲音帶著嘲弄與不滿鑽進老市政官的耳，“帝國劍術突刺篇應用，你以為隻要加快速度與隱匿劍鋒我就不知道怎招架？”

    艾林沒有進攻，他任由老市政官抽身而退，看著對方封鎖他追擊的幾道劍光落在空處。

    “我過，不要讓我失望。”

    那一瞬的語氣讓格蘭不由得想起自己剛剛學劍的時候，看中他劍術賦的教官將他打倒在地後，那既失望又期待的眼神。

    是的！不會讓你失望！區區白銀！

    艾林眉毛稍稍跳了一下，魔力的異常流動讓他後頸遊過一絲戰栗，而麵前的老市政官再一次消失身影。

    匿蹤不等於消失，老市政官的動作總會有痕跡殘留。

    那或許是空氣的一絲呼嘯，地板的一次顫動，魔力的一刻凝聚，這些常人根本不會在意的微不足道的痕跡卻足以讓艾林在腦海中勾勒出老格蘭大致的位置與動作，隨後遊戲那廝殺的無數個年頭自然而然地將這潦草的構圖豐富到每一個細節。

    他在格蘭動作起來的同時就判斷出對方長劍的軌跡，不過那並不是帝國劍術所要求的簡單直接，一擊殺敵，反倒是輕飄飄有一種不著力的錯覺。

    風劍？

    艾林第一時間認出那是什劍術，不過手的動作已經來不及變形。他與格蘭相距不超過五米，黃金等級的速度再加上魔力的加持，壓縮到極限的時間隻容得下艾林做出一次應對。

    他的確沒想到這卡在黃金等級十五年的老家夥，竟然會知道適合本源覺醒的進階劍術。

    叮！

    短劍的寬刃精準地格擋住長劍的劍尖，然而短劍背後的空氣卻極為詭異與突兀地束成利刃，那間洞穿書記官的肩頭。

    艾林的衣服上第一次沾上自己的血，疼痛卻讓他表情變得更加……動人？

    那一瞬老市政官想到的隻有這個形容詞，不得不巴恩家的血脈很不錯，艾林的這具新身體更是個中翹楚，當他因為品嚐到死亡的威脅而滿臉興奮時，那模樣看上去竟是像找到中意玩具的少女。

    瘋子！

    格蘭在心斬斷那不著邊際的古怪想法，魔力裹起的風藏住長劍劍身，作為帝國騎士劍術進階方向之一的風劍以突刺為主，而風劍術本身的特性便是無視招架，格擋，就算實體的長劍被擋住，魔力也會繞過封擋對敵人造成同樣的傷害。

    這並非是最厲害的進階劍術，但是對於艾林卻最為危險。他有辦法封死格蘭的所有招術，可是白銀階位的力量卻不可能擋住魔力的延伸。

    第一次在艾林身上留下傷口的格蘭心中一陣振奮，那樣的興奮難以言喻，就好像是終於在劍術教官手拿下一分那樣驕傲。這份驕傲促使他將記憶的風劍施展到極致，離開東境軍團時利用軍功換來的這門進階劍術仿佛是為他量身定製，配合剛剛覺醒的“風”屬本源，他第一次預見到那個將他十五年的心血全部撕碎的少年敗亡在自己劍下的畫麵！

    那樣的暢快已經通過腦補得到提前的體驗，可是這魂淡為什就是沒有倒下！

    兩人從二樓一直打到一樓，位於北鎮富人區的貝爾街7號公館內部已經被風劍與黃金力量的合流完全變了模樣。三拐的樓梯從中斷裂，一樓那些精致的瓷器，華美的雕花，出自大師手筆的瓶中花藝都成為一地殘片，就連宅邸主人掛在樓梯正中的油畫也隻剩下半個腦袋掛在同樣隻剩下一半的掛毯上。

    他為什還沒死！

    老市政官氣喘籲籲地看著渾身浴血的年輕人，艾林自己的血從內而外地將他再染了一遍，不過那渾身的傷口卻沒有一處致命傷，除了最開始刺透肩頭的那一擊讓他右臂變得不太靈活以外，他用左手變換著武器，將格蘭全部的突刺完美地卸開。

    劍傷二十二處，無一致命。

    無視招架的風劍對於現在的艾林的確是最危險的進階劍術，不過無法拆招並不意味著沒辦法躲避，雖白銀等級的身體跟不上艾林的意識，但是規避針對要害的攻擊還是沒有什問題。

    當然，這持續下去艾林當然會因為失血過多導致身體變得沉重而遲緩，在最後心髒被一劍貫穿，但是在那之前……

    “差不多到極限了吧，還真是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