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玉覽承戰死陣前的飛書傳來，玉邈才敢回宮。

    回宮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菊園找尋靜妃的遺體。菊園沒有菊，不過是一片荒蠻的林子。宮庭的許多角色，因為犯了過錯被處死，屍體便丟棄在這。偶爾，也會有靜妃這樣的大角色，遭臨不幸，最終還是被遺忘。

    玉邈向髒亂腐敗卻還能辨識的靜妃磕頭，一個又一個，直到額上的鮮血與淚混合在一起，滴入泥土。

    林祖站在一旁，看著這個孝子，心中頗感欣慰。

    “殺了玉覽承！”一個如遊絲般的聲音在林祖耳邊一閃而過。林祖抬頭，看見靜妃的虛影正站在玉邈身邊。一團霧簇在一起，湊了個人形，便是靜妃此時的狀態。而即便成了霧，她眼的仇恨還是格外清晰。

    “他已經死了。”林祖輕聲告訴她。

    “什？”正在悲傷中的玉邈聽到突然話的林祖，抬起頭，一臉茫然。

    “我在告訴你母親，害她的人已經死了，讓她放心。”林祖如實道。

    “你能看到母妃嗎？母妃！母妃！”玉邈向周身喊著，多希望有一個回應。

    “她走了。”林祖這才覺得應該安慰一下這個孩子：“她走得安心了。”

    玉邈又跪了半個時辰，才讓侍監們將靜妃抬走。他搖搖晃晃回到自己的謹學宮，將剩餘的悲傷也捋得差不多了，才想起來詢問前方的戰況。

    “雁城也沒了？”

    早已在謹學宮等待許久的萬俟猷和邱子霖同聲回道：“回大皇子，地颯城失陷的第三夜，便沒了。”

    玉邈驚得從紅椅上站起，左右踱步，以掩心慌。

    “大皇子，事不宜遲，當盡快登基，否則人心如沙，易國便隻是待宰羔羊啦！”邱子霖聲淚俱下，連作揖的雙手都在不停顫抖。

    玉邈看看他二人：“太尉冬傅何在？”

    萬俟猷趕緊稟道：“大皇子仍在昏迷之時，冬太尉憂心國事，急火攻心，如今已無法下床，連話都不完整。”

    不過是睡了一覺，世界怎變成這個樣子？

    玉邈眉頭緊鎖，求助地看向林祖。

    萬俟猷和邱子霖順著玉邈的眼睛看過來，雙雙驚呼：“你怎在這？”

    林祖輕笑道：“在下一直站在這，隻不過卑賤如此，入不了兩位的法眼。”

    “大皇子，此為妖人，不可留之！”邱子霖上前一大步，就差跪在玉邈麵前。

    “正是。十八年前，妖人迷惑南孝公主，已被削去雙足，如今卻這樣完好，便知其妖法修練得愈加高強，留之為禍呀！”萬俟猷添油加醋道。

    “可是……”玉邈方要為林祖辯解，卻被林祖用眼神製止。

    “在下曾為理閣閣主，身懷丹心蠱血，對大皇子不敢有半點加害之心。至於二位……可還記得十八年前，如何要將在下置於死地？”林祖一抬手，阻止萬俟猷話，繼而道：“國之為重，在下絕不會在如此緊要關頭將私恨淩於國難之上，二位大可放心。”

    萬俟猷與邱子霖交換眼色：這話聽起來，可不怎讓人放心。

    玉邈開口道：“本宮觀史，理閣自開國便存在，近千年，於社稷、於百姓無害。本宮相信，十八年前的事，必定有什誤會。”

    萬俟猷猶豫道：“大皇子的意思是……”

    “本宮決意明日登基，但需林閣主加持——理閣似乎也已修繕完畢，兩位愛卿，如何？”玉邈果斷道。年紀，竟有如此威嚴，怪不得他周身的龍氣之火越來越猛烈，越來越鮮紅。

    萬俟猷和邱子霖不再話，拱手告退。

    謹學宮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