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道金光晃了眼睛，玉邈眯縫了好一會兒，才看清那金箔包就的三個大字：理閣。關於林祖，關於楊弋，關於理閣，這許多事情，他都是聽來的。但見這重新修繕後的雕梁畫棟，便知理閣閣主之位，在楊弋心的分量。

    守在門口的侍監臉色慘白，身體也哆嗦個不停，待見玉邈一行人到來之後，才舒了一口氣。

    玉邈一下子就看見了台階上的血跡，一直蔓延到房子頭去。沿著這血跡，幾個皇家近衛將玉邈護在身後，慢慢往頭走。血跡越來越多，一大片一大片的，血腥味也濃厚起來，連不那靈敏的人類鼻子也能清楚地捕捉到。理閣大殿已雜亂不堪，牆壁上工匠們細心鑿就的神獸圖像也被暗紅的血跡玷汙得麵目全非。

    所有人都聽到了一陣撕咬聲，似乎是從畫著饕餮的那個角落傳來。

    玉邈用眼神示意近衛們去查看，自己仍緊緊跟在後麵。

    人類常常享用美食，其中不乏飛禽、走獸、遊魚，大多數都須開膛破肚，取肉食之。有些人類雖吃遍山珍海味，卻不曾見過美味進入口中之前的樣子，也不知要經過多少工序才得來這一碟——他們還是不知道的好。

    近衛們好歹是經過沙場的，所以反應要好一些，不似玉邈，已不顧準皇上的形象，蹲了下來。

    角落的地方擠著三具殘破的屍體，其中兩個是常來理閣清掃的侍監，還有一個便是楊弋本人了。三個人的肚子都大開著，餘的內髒都在，似乎隻少了心。

    近衛和侍監們擁著玉邈遠離這血腥汙穢的角落，便看見站在門前的人影。逆著光，隻能分辨一雙紅棕色的眼睛，而這雙令人害怕的眼睛也在一瞬間消失了。人影躍出門外，人影分明還有一魂半魄不想離開，它看向玉邈，呼喊著：“我兒妙……”

    一聲慘叫。

    所有人奔至門邊，隻見守門的侍監靠在牆上，心口一個大大的洞，許多血從洞冒出來。他的臉色更白了，瞪大的眼睛再也閉不上了。

    “傳林祖。”玉邈深吸一口氣，向身後的侍監令道：“還有藍、陸銀星。”

    “是。”腿軟的侍監踉蹌了好幾步，才快走起來。

    所有的近衛都調來謹學宮巡邏，連玉邈的私兵都出動了——不論父皇還是母妃都不知曉的破竹軍——他喜歡韜光養晦。又將林川所住院的守衛增至三倍，想想仍舊不放心，便硬著頭皮搬來和林川一塊兒住了。

    林川生氣地看著玉邈。

    玉邈卻悠哉地從架上抽出一卷書簡，打開看起來。看著看著，他的眉頭皺了起來，越看，他本來俊俏的眉都要擰成麻花了。

    林川忍住好奇，偏過頭，不去看他好笑的樣子。她已經知道宮發生什事情了。楊弋那個老怪，死了還不安分，東躲西藏的不肯叫無常勾了魂去，竟躲到她這來。林川看見他身上一個大洞，便多問了幾句，誰知他越講越氣憤，坐在這兒不走了。直到玉邈進來，楊弋的鬼魂便繞著他打圈兒，一邊想法子弄死他給自己陪葬。

    楊弋的手一次又一次徒勞地從玉邈身上穿過，他氣得吹胡子瞪眼睛。

    這時，林川的弟又從下麵偷跑上來找她玩兒了。沒兩句話，白無常便也上來，勾住了弟，一回頭，看見楊弋，將他一並勾了，送回下麵去。

    林川和林祖一樣，生通靈，她從不因此煩惱，也從不擔心因此自己會嫁不出去。她的家人三年前慘死於玉邈手下，正在下麵等投胎的機會，偶爾上來和她話，哪知近來神軍大開殺戒，下去的生魂越來越多，都不肯投胎，等哪個英雄平了神軍再投，不然還得下來一趟。

    楊弋剛被勾走，玉邈才放下手中的書卷，坐在林川對麵，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

    林川本來下定決心不搭理他的，可是被他盯得發毛，還是問了：“怎？”

    玉邈剛要開口，卻聽侍監在外頭稟道：“林祖、藍、陸銀星到！”

    “傳！”玉邈一邊起身，一邊向外室走去。

    “罪臣藍。”藍單膝跪地。

    “罪臣陸銀星。”陸銀星也單膝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