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繼續低頭摘野菜，我並不擅於此，弄得一地湯湯水水，菜葉掉了大半。娘親見此笑道：“罷了，你別弄了吧，你再弄一會都沒剩下幾片了。還是去習字吧？前兩日大少爺送了本字帖過來，你還沒看吧？”

    我的臉紅了，擦了擦手，攤開紙，研了一匣子磨，打開了梅念卿前幾日興衝衝地送來的字帖。這是本極老的字帖，也不知道他從哪翻出來的。

    我翻開字帖一瞧，卻有些發愣，這麵的字體極其眼熟，定睛一瞧卻是娘親從前常寫的字體，她這些年很少再寫字，可我還記得當年她每次提筆時的字跡。

    我看了看字帖，居然是宋真宗趙的字體，不由更愣，這並不是王柳米趙之輩，世人常常臨摹，極少有人會學這種字體。

    我望著字帖，又望了望娘親，忍不住問道：“娘親，你還記得是怎認字的嗎？”

    娘親的手一滯，想了半搖了搖頭：“我真不記得了，有時候隱隱約約在夢好像看到一個人，長得很熟悉，在夢他教我認的字。”

    我想了想道：“娘親，一般人家的女兒是不會學有人教識字的，你會不會真的是姚家丟失的那個姐？”

    娘親笑道：“我哪有那個福氣？若要識字，我也認不得多少，隻不是個睜眼瞎罷了，還不及你認的多。”

    “可是娘親你會畫畫，你的畫畫得那好。”我道，“先生都是難得。”

    娘親笑道：“傻丫頭，先生那是客氣話，哪有那好？再了，娘親不過都是畫些花樣子罷了，哪能算什畫？”

    “娘親，你為什那喜歡畫鳳凰？”我問道。

    娘親愣了愣，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我隻是覺得畫得很順手，有時候又覺得好像是有人握著我的手一筆筆地劃出來的，我自己都不知道怎回事。”

    我歎了口氣，這多年來，不論我怎問，她都隻能給我這樣的答案。對她而言，失憶前的人生彷如前世，而我是她前世記憶麵唯一的聯係。

    “娘親。”我輕聲喚她。

    “嗯？”娘親抬起頭望著我，嘴角噙著笑意，眼角眉梢俱都是溫柔，一線白光透過雕花的窗戶落在她的身上，照著她的臉龐，依舊是那驚豔。

    “如果沒有我，你會不會過得好些？”我問道。

    娘親搖搖頭，笑道：“傻丫頭，如果沒有你，我興許早就不想活了。”她望著我笑：“雪兒，你是娘親唯一的盼頭。”

    我的眼底泛潮，拿起筆舔墨，在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梅立雪。忽而抬頭又問道：“娘親，為什我叫梅立雪？”

    娘親愣了愣道：“忘記了，當年就覺得你應該叫這個名字。”

    我又道：“那你為什會叫梅香？”

    娘親更加發愣，半晌後道：“好像他們就這叫，我就應了。”

    我想了想道：“會不會你原來就叫梅香？或者叫梅立雪？”

    娘親像夢遊一般發了一陣子呆，許久更加困惑地望著我，“我叫梅立雪？”

    我看著她的神情，忽而有些後悔，不該勾起她的心事，若是犯了病就更不好，她已經多年未曾犯病了，當下的生活雖有許多的委屈，但是至少還算安穩。

    我忙打了岔，把話岔開了，娘親卻依然失魂落魄地想著從前的事。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