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真還是問了。我挑挑眉，轉眼看到青鳥低下頭去，眼睛不停眨呀眨。

    “有關孽情海的事，都算得上是命簿司的秘密。我所知也並不多。三尾水蛇是上古邪獸之一，多年前我師父製了束妖索，將她鎖在海底。在冥界千萬年，並未有什異常。唯獨……就是今日。”

    元初君擱下茶杯，目光灼灼盯著我：“沒有了？”

    我目光誠懇地點點頭。

    再多我也不能了。既然神界會來問這件事，隻能明他們也查到了一些其他的東西。這三尾水蛇的確不隻是邪獸那簡單，特別幾百年前當我揭開其中某些內幕的時候，自己也被嚇了一跳。師父再三叮囑，有關孽情海的一切外人知道的越少越好。隻要三尾水蛇不自己作妖，我發誓可以守著這個秘密再一個洪荒。

    如果族知道我師父養的三尾水蛇體內儲著的不是妖魂而是仙魂，他們定會將那水蛇綁到神界拿雷劈開來逼出魂魄一查究竟。這等殘酷的事情，神界不是做不出，而是很熟稔。

    “那你猜測這水蛇今日為何要掀起滔巨浪淹了北陰海岸？”元初君似是信了我的話，倒也沒有過多逼問。

    “可能……我幫青鳥療傷引了孽情海的靈氣，擾了她的清靜。她一生氣……發個飆什的……很正常。”

    胡扯的本事是師父教我的，有些話扯出來，還是很令人信服的，當然，這主要看扯謊的人自由發揮的水平和扯謊的事情對方知曉情況。

    我自然沒有那高的扯謊水平。同樣，元初君知道的，可能真不一定比我少。

    “司命仙姬看守孽情海這些年，給本君的答複，隻是那三尾水蛇生個氣？如玉，你這樣子分明告訴我你在瞞一些事情。”元初自己伸手添了茶水，聽故事一樣笑出聲。而我分明聽不出任何笑意。

    “先不要急著給我答複。剛剛是我的問題，下麵我代長姐有話問你。司命神君同那三尾水蛇有什關係？想清楚了告訴我，我可以慢慢喝茶等。”罷，他抬手在身後的花格架上隨手挑撿了一個六瓣梅花茶碗，踱到門口引了水來清洗。

    我眼睛隨著他的身影在屋子來來晃晃，腦子卻在琢磨，如何下一個委婉的逐客令，才能讓自己避免解答這個問題。

    接著看到那二殿下不知從哪個格子翻出一塊西昆侖冰雪凍成的棋盤，自己搬著黑白子跟自己在棋盤上殺了起來。

    青鳥進門添水，看到這個場麵也是愣了一下，元初君倒是隨意，吩咐青鳥多備些蠟燭，或許明早的早膳還要做雙份。青鳥迷迷糊糊應著退下去，出門前偷偷指了指元初君，向我投了一個“這什情況”的眼神。

    我看著窗外的藍色漸漸沉下，一潭墨藍色攏了過來，才想起此時已是夜間了，不由得心也蒼涼了些。屋內燭火不知何時已經燃起，轉頭見到二殿下一手撐著棋盤一手托著臉，緩緩開口：“不急著給我答案，看來是要留我過夜了？”

    我腦中此時一片漿糊，訕訕笑道“容仙想想……容仙想想……”我是真沒想到這瑤姬女君居然查的到師父跟三尾水蛇有關。這個長的那像師娘的人，到底跟我師父有沒有私情？又或許這隻是個猜測，故意引我把實情道出，也未可知……

    胡思亂想著理不出頭緒，隨手抓過身後的酒壇子就灌了一口，甘甜清涼的瓊漿一路從嗓子涼到肚子，讓我清醒不少。

    眼前燭光一暗，一個暗影攏到我眼前，繡著雲紋的衣袍落到我的嫣紅裙擺上。手上忽然一空，接著一聲瓷罐碎開的聲音。我愣愣看著被丟到一側碎成渣渣的酒壇子和濺了一地的忘情酒，隻覺得頭上籠著的陰影分明冷得很，那怒火也烈得很。

    他鼻尖幾乎要貼到我麵前：“你平日拿忘情酒當白水喝？你瘋了嗎！”

    我一個激靈往後縮了一縮，卻不想他伸手把我往他身前拉去，緊緊扣住我，眼睛竟有些血色：“阿若，千年來你日日夜夜喝著忘情酒，你讓我……如何才能使你記起我？”

    冰涼涼的東西落到我額上，眉間霎時一道刺痛裂骨穿心，我仿佛在遙遠的虛空中，聽到一個清淩淩卻極為陌生的女聲：

    “我既進了南衛的欽監，便不再是齊安長公主了，又哪來的駙馬爺呢？齊安國破，自是有它的運數，我誰也怪不著。我不恨你元大人，但是我就是不想原諒你。不論你做什，我都不想原諒你。”

    “阿若，對不……”

    “別，元大人，我顏若受不起！”

    那一身烈烈紅衣，決絕的背影，消失在南衛鎮國侯府的大門外，湮沒在無邊的夜色中。

    耳邊是驚雷隆隆和瀟瀟暮雨拂落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