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初？

    他要下凡便下凡，幹我何事。

    我隨意揮袖，眼前出現一排一排金光閃閃的簿子，隻曉得自己語氣冷得很：“二殿下是神，命途並非仙可以寫定的，這得看道岩的安排。”

    陰陽筆隨了仙氣指點，從厚重的幾本冊子中翻出有關元初君在凡世的命途。我遞交給瑤姬女君，看她一邊翻閱，神情愈加濃重。

    本以為她會些什，例如請我改一改命途或是下凡去幫元初君，我甚至腦中都一閃而過七八個拒絕的理由了。不想瑤姬女君將簿子遞還給我，並未多。待了不久，便攜了知夢離開了。

    無事？那最好。即便有些出人意料。

    待那身影消失於瀛洲雲端，轉身一看，細頸玉瓶已經空了，太白仙尊趴在方榻上醉的正死。

    唔！我伸手探了探他的脈搏——看來是醉靈芝放多了……

    回到洞府劃了一道仙障，燃起夜明珠，隨手招了命簿冊子來看。講實話，瑤姬女君的神情，多少都引起了我的疑惑。正好太白醉了酒，不會有人打擾。

    也不知哪來的做賊心虛的感覺。

    哎！我不過是翻一本簿子罷了，這是我司命的職責！有什好心虛的？！

    不過待我粗粗看了幾眼，才發覺，的確很讓人疑惑：元初君的簿子，很混亂。

    平素我很少用“混亂”形容一個人的命簿，上次我覺得混亂的簿子，是知夢那本，不過那是因為我的簿子沒了字跡，導致他的簿子也有些雜亂。

    這次元初君的簿子，並非是我起的筆。意，就讓他命中纏了妖氣。字行間隱約的魔道妖氣，隨時都有可能更改他命途的走向。我生平第一次見到我不可控的命格。理論上就算是那些命所致的簿子，它總也逃不出我最初的筆勢。而這次的簿子，我卻不能下筆——不論哪多添一筆，都極有可能讓元初君……走火入魔。

    這是件極為可怖的事情。生平第一次，我感到被神秘力量牽引而無計可施的恐懼。唯一可以幫他的我卻隻能旁觀，這仿佛是對我司命這個身份的挑釁和諷刺。

    身後忽然響起的腳步聲，聽的出來歪歪斜斜一步一顛，我撤了仙障，太白仙尊捋著胡子笑眯眯倚在洞壁上看著我。

    那雙眸子賊亮賊亮的，哪像是喝醉了，想必方才的腳步聲，也是他裝出來的。

    “醉靈芝同瀛洲泉水品性相克，你連這些配方上的錯誤都想不到，難怪這酒比不上杜康，差遠了喲。”

    “仙尊認得杜康？”我心中頗為詫異，不過轉念一想也就釋然了——像他這般嗜酒如命，且不算那些大神仙過年過節孝敬的，杜康那上地下絕無僅有的好酒一定是他最為喜愛的。

    太白仙尊晃了晃隨身帶的酒葫蘆，“講實話，解憂君的酒可比你高明，”

    解憂君……唔他似乎的確有這個封號，但想到杜康整散發開襟拎著酒瓶子在北陰吊兒郎當瞎逛悠的樣子，我實在無法用這個“君”字來尊稱他。

    “入口醇香，回味清甘，如夢似幻，飄然若仙！”

    我不由得打斷他：“你就是仙。”

    “……人久病能醫，我這是久醉能釀。來來來嚐嚐我的酒，我釀的酒呀，就又比杜康高明一點了……”

    我差點掰斷我的陰陽筆。

    這倆老頭子夠夠的了！從前隻知道杜康能扯皮，太白臉皮厚，如今這一比對才發覺，比起酒，臉皮這種東西，連渣渣都不算。更何況都幾千萬年的老頭子神仙，又不求的掌控下萬世太平，成個醉酒吟詩遛鳥賞花的，要這臉皮有何用！

    我忽然悟了！這才是人生通達的表現啊！憑我現在這點閱曆修為，著實趕不上兩位的心態。臉這個東西吧，我還是很看重的。這大約就是我跟他們的差距吧……在凡界，這玩意兒好像叫代溝。

    “我跟解憂君，從修仙時便在一處，隻是可惜了……你有那驚訝？”太白仙尊那疑惑的神情不像是裝的。

    腦中及時把“雙修”這個詞趕了出去……

    我擦擦額上虛汗，賠笑道：“……不驚訝……不驚訝…………”

    太白忽然湊上前來偷瞄元初君的簿子，我在心翻了個白眼，雙手遞上去，“您老要看就大大方方看……”

    他倒也不客氣，接過簿子走到洞口對著光手抻直了拿老遠一個字一個字瞅。

    “……好歹也得有個仙尊的樣子……”我適時的把還未出口的後半句話咽了下去。他這樣子，分明就像是凡間街頭巷尾茶水鋪子的老掌櫃，看不到分毫仙氣，反而是煙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