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習生：老師您就不怕我不來？

    藥師丸：但是我已經來了。

    然後你來，還是不來，這是個問題。

    人的一生，不是在這，就是在那。

    你為何會來到醫院？

    你為何會在出現在我眼前？

    若佛如來……

    見習生：……老師拜托您別了還是趕快進去吧……

    藥師丸仍然沒有停下嘴：真的是你比較有道理。現在快到點了，我們兩人在這個時空節點上理應就坐在劇院。但要是我們不按時坐在劇院的話會發生什事情呢？時空會泛出怎樣的漣漪？……

    不給他陷入思考的時間，見習生馬上慌慌張張急急忙忙地拉著藥師丸進入劇院。入座之後，見習生在好不容易安安分分的藥師丸身邊，靜靜地聽完了上演的提琴、中提琴、大提琴的四重奏節目……

    之後時過去，聽眾散場。

    見習生終於眉開眼笑：德彪西、柴可夫斯基的曲子好好聽啊。

    藥師丸：有沒有一種想回家把你的尤克砸掉的感覺？

    見習生：可那把尤克是我的男朋友！在我眼，不僅顏值高，聲音還……

    藥師丸：還是趕快忘了他吧。你看人家那些七位數的提琴，要啥共鳴箱、要啥拾音器啊。

    見習生：就算別人的提琴好一萬倍，可我就是喜歡自己那把尤克發出來的聲音！

    藥師丸：嗯…到聲音的話……

    見習生見勢不妙：拜托這人很多…

    藥師丸：你不喜歡我的聲音是不？那我現在就給你講下聲波吧…

    見習生：求求你那個骨骼精奇的腦殼放過我吧……

    藥師丸：就波粒二象性來，既然我們暫且認為絕大多數物質都具有波粒二象性，那可以推論，就連“聲音”這種東西也不例外。

    見習生：“聲音”其實不就是“聲波”？不是一種振動？

    藥師丸：你這樣也對。但我們這種人呢，向來喜歡突破固有觀點的局限，既然前麵都承認了聲波具有波粒二象性，於是就有好事者專門去搗鼓“聲子”這種東西。

    見習生：我也有聽過。不過聽“聲子”…嚴格來不是粒子吧？

    藥師丸：嘿~畢竟是雷汀大學的。

    見習生：這些但凡大學物理都有教吧？老師你到底從哪畢……

    藥師丸少有地緊張：英雄莫問出處！美女莫問歲數！回聲子，沒準你也應該知道“準粒子”了吧？

    見習生：這還真的不完全了解。

    藥師丸清了清嗓子：嗯哼！“準粒子”這種東西，當初隻是為了問題處理方式上的方便而構建出來…不過準粒子和粒子的區別，到了現在也還很有爭議就是了。

    見習生：完全不明白老師你想什…

    藥師丸：好吧，扯遠了。我們隻需要知道“波是粒子，粒子是波”，就得了。回到老問題上，“聲波”的確如你所是種機械振動，但完完全全不是我們通常用耳朵所理解到的那種東西。

    見習生：那你究竟是什東西？

    藥師丸：對於這方麵，涉及到一些很本質的問題，實在不明道不白呢。真要在我們兩個平常人之間討論的話，暫時就隻能套用“粗略的假想方式”來處理咯。譬如，把我們兩個人所發出來的聲音，當成是巨量的“聲子”們所匯聚而成的東西，就如彼得格林貝格爾先生的工作那樣，把“聲波”作個處理…

    見習生：這個彼得格林貝格爾是什人？

    藥師丸：你隻要知道他很牛就行了。anyay，聲波是聲子，聲子是聲波。然而想要用耳朵來感知“聲子”的時候，我們的耳朵可以“理解”到的，卻隻是轉換過的一種“信號”，並不是聲音的本質。

    見習生：隻有部分明白…那我可不可以那樣理解，拋開聲子不談，我所聽到的“聲波”，其實隻是我的腦袋對傳過來的聲波信號，進行轉換後所產生的虛構？

    藥師丸：嗯…這個聲音對味。當然這已經跟聲子毫無關係了。

    見習生：老師，到底還要不要繼續談論聲子了…

    藥師丸：不要了，還是回我們“腦子的虛構”，比較有趣。

    見習生：果然跟萬老師所一再強調的那樣，是個大怪人…

    藥師丸：我倒是很樂得聽這些恭維話。這種評論我的聲音挺對味。

    見習生：經過我的肉眼和耳朵驗證，大家都一致承認老師您是怪了，得了吧？現在可以放過我了吧？

    藥師丸：雖然有點開心，但是嚴格地在實質上談論的話呢，我其實不是怪人呢。

    見習生：…到底你是怎樣的怪人…

    藥師丸：…到底什是怪人？超常的人？非正常人類？正常，還是不正常，這是個問題。……嗯……你還記不記得正態分布曲線？

    見習生：正態分布？我在英國就隻學過“常態分布”。是不是指的就是“nral_disribuin”？

    藥師丸表情大亮：噢！常態分布！常態分布！！對極了！這個詞用得好！

    見習生漲紅了臉：、聲點啦！大庭廣眾幹嘛那激動…

    藥師丸：我來慢慢告訴你為何這個詞用得好。而且常態分布這個詞的確比正態分布這個詞的聲音好聽多了。

    見習生：拜托我真的覺得不好聽…

    藥師丸：“常態分布”，意味著我們都是“正常”的。

    見習生：難道是我跟你一樣“正常”！？h_y_lady_gaga！

    藥師丸：不，我其實想的是，我們這種人都是“常態”的，都是在“正常情況”下所誕生出來的，無所謂正常不正常的法，根本不用管別人嘴什正常不正常的聲音。你們普通人是“常”的，我們怪人其實也是“常”的！“常”不是“正”，因此不要以為隻有你們普通人才是“正”的。“常”就是“正”，“存在”就是“合理”！所以“常”這個字真的是比“正”這個字用得好。

    見習生：…拜托別再了，別人看我們的眼神已經有點不太“正常”了…

    藥師丸：別這樣，眾生都是平等的。其實無所謂什瘋子，才。我們芸芸眾生，都是從大自然誕生的產物。可以，瘋子和才之類，都是服從“常態分布曲線”的規律所誕生出來的。就是在正常出生的人口曲線麵，必然存在一些“異常”，也就是總有一些人，處於“常態分布曲線”的兩端。因此“生出失常者”的這種狀況是絕對正常的。然而這些被自然允許的、處於極端的少數人們，生就是讓你們這些處於常態分布曲線中間的大部分普通人無法理解。白了，曲線兩端的那群少數派其實隻是比較稀有罷了，然而卻常常無端地被普通人歧視。因此，瘋子和才之類也沒有什特殊的，隻是大自然頭“常態分布曲線”上處於極端兩頭的“稀有點”罷了。隻要把他們當成“點”，而不是“怪人”，這個世界要和平得多。少數派的出現完完全全符合大自然的規律，正可謂“存在即合理”。

    見習生：可是，不是正因為某些少數派，做了無法挽回的事，大大地改變了世界嗎？…拜托別再了，我居然能夠開始理解你，我感覺自己已經有點不太正常了…

    藥師丸：藥不能停！瘋子和才的出現，根本上就是“常態”，就是“常態分布曲線”下所誕生的必然性。繼續展開下去，也隻是突出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所謂正常人和非正常人之間的差別，人跟人之間的差別，不過就是點與點之間的差異！看到嗎！代表正常人的點落在中間這，然後正常人避之則吉的“不正常人”，則落在兩頭，不過就是分布的差異！僅此而已！想想也是，對如此廣闊的宇宙，如此豐富的大自然來，渺的人類簡直不值一提！什瘋子和正常人的差別簡直對宇宙毫無意義！覺得別人是瘋子，認為人跟人之間存在巨大差異的，不過就是你的幻覺！

    見習生：老師你把瘋子這些字眼得太大聲啦！真是囧死了……

    藥師丸：有什不好意思的！我又不是怪人。承認自己怪異、承認自己異於常人、承認自己是特殊的人、甚至承認自己是“人”……隻會把自己跟萬物孤立起來罷了。

    生物都想在萬物中獲得“特殊性”，尋到“存在感”……

    原因或許是“生命的衝動”“原初的搏動”？“生存的真理”？

    喜歡隔絕自身與它物的尋常性和共性，尋求自己（實際在根源上並不存在的“獨立性”……

    到底是怎樣的一種衝動？

    見習生：……還不怪！首先你的“衝動”就已經很怪了好嗎！

    藥師丸：才不怪！更怪的是這個宇宙！很多人認為，自然界的不同領域都存在著許多共同的、類似的現象。無數的研究，都是起源於對這種奇妙“共性”的探索開始的。

    見習生：就像發現“斐波那契數列”那樣的玄妙？

    藥師丸：好學生！你理解得簡直不能更對！就像從無數蘊涵規律的數列中尋求通項公式，從差異中尋求共性，這容易造成一種錯覺：使人覺得宇宙萬物都遵循著類似的規律（通項公式——盡管事物外部表現出怎樣的多姿多彩，千變萬化，而潛藏於內在的規則卻總是保持著高度一致性。這不得不是宇宙的神奇之處。

    見習生：我也好喜歡“斐波那契數列”呢！還有自然對數、對數螺旋線，真是神奇得很！

    藥師丸：然而，我上麵用的字眼是“錯覺”！你可能還沒有注意到“神奇”之外的地方。當我們自以為找到了通項公式，當眾多“理論”、“規律”一個接一個出爐的時候，當我們簡單地讚歎宇宙的精妙便在於此的時候，卻總有人執著地質疑著用這樣的“規律”所演繹出來的宇宙。所以當有人開始鍥而不舍地深入地細究前人得到的所謂“規律”之後，卻發現規律之內處處都充滿著不能理解的混沌，這才是宇宙更加神奇的地方！

    見習生：不完備定理、宇稱不守……果然跟你的腦袋一樣也是無數難解的秘密呢，貨真價實的怪人大叔。

    藥師丸：其實每個人的心頭何嚐不是住著一個“怪人”呢？

    這種躲在每個人心中的神秘感，有時會弄得人不知所措，有時會弄得他們夜不能寐…

    他們就是不明白，

    為什世界上有那多不可理解的東西需要他們去理解。

    他們就是想靜靜。

    然而矛盾的卻是，隻有在尋到答案之後，他們才能獲得安寧。

    見習生：我不想要答案了，求您讓我“安寧”一下吧！

    藥師丸：別，起“安寧”，我的腦中突然又飛入幾樣東西。

    聯係起音波和振動，我又想到原初的“搏動”和生命的“律動”等等這些東西。

    見習生：又是那種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藥師丸：內部沒有“律動”和“搏動”，隻是很執著於在常態範圍內維持著固體、穩定、不變狀態的東西（例如碳炔；

    內部極不安寧、極不穩定，隻是很執著於在舒適範圍內維持“搏動”狀態的東西（例如細胞；

    在我看來，碳炔和細胞，生物和死物，區別僅此而已。

    好像生命和無生命並沒有根本性的區別。

    世界那大，物體那多，隻是人類特別執著於尋找“界限”（生與死罷了。

    人類以此執著肯定自己的“活著”、“存在”，以求獲得一種虛幻的安定感。

    這跟尋到答案後獲得的“安寧”是不是很像？

    這種舒適的“安寧”和“安定感”，是不是所有物體（無論生死都無法擺脫的東西？

    是否這就是所謂的“命運”？

    見習生：……啊，為何我會有這樣的命運，早知就不陪你聽音樂了……

    藥師丸：更可悲的是，大概沒人能夠知道自己的命運。被冥冥之中的命運樂章控製下的茫茫眾生，就像在有眼如盲的狀況下恐懼著、隻能循著他人的指指點點無措地奔逃。人們被迫隨著命運奏出的悲鳴起舞。但是，假如這片黑暗背後是有人操控的話呢？

    見習生：……音樂著著就扯上政治不太好吧？

    藥師丸：無論如何，這就是國家。某些階層藉由創造黑暗——也就是塑造不存在的“敵人”，有意無意地把異見者劃成“怪人”、“異類”也好……故意用特殊的標簽來分化、誤導人們……以達到他們不可告人的目的！

    見習生：得也太…嚴重了吧？其實像我這樣的凡人，對待“怪人”的觀點，未必是像老師您認為的這樣偏激呢！

    藥師丸：哦？年紀就想駁上司的嘴…

    見習生：我可是也看到過一些有趣的想法呢！

    藥師丸：那你看！

    見習生：我表達能力不好，但是，請聽我——

    我從某個地方看到的，一個全新世界的可能性。

    那寫道，“國家就是人”。

    有一群人在演奏自己的歌曲，他們懷著自己的信念與真理。

    所以，在別人的歧視中也能看清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