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陸仰止很多時候都在想，如果他那個時候沒有那一秒鍾的停頓和猶豫，直接答應了她，是不是一切就會不一樣了。

    但是人往往隻有在千帆過盡後才能看清，那短短一秒鍾，究竟有多重要。

    “陸總！”門外有人開始急切地敲門，同時吸引了唐言蹊和陸仰止二人的注意，“出事了！”

    陸仰止看了唐言蹊一眼，隨後視線掠過，沉聲對門外道：“什事？”

    門外的傭人邊推開門邊急匆匆地道：“是醫院那邊莊——啊，唐姐。”

    她話了一半，在女人平靜溫涼、甚至略帶嘲弄的眼神中突然就住了口，不尷不尬地站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饒是陸仰止向來沉穩，也覺得這件事來得太出乎他的預料，他幾乎是下意識握緊了女人的手，對那人道：“有什事一會兒再，出去。”

    唐言蹊低頭看著自己被男人握住的手，他的手掌很大很寬厚，包裹著她的手，卻顯得有些太過不自然。

    那種緊張幾乎是從血骨沁出來的，她感覺得十分清晰。

    忍不住就笑了，這是在緊張什呢？

    陸仰止完這話，傭人麵露難色，幾次要張嘴，最後也隻是訥訥緘口。

    可誰也沒想到，唐言蹊竟在這時開了口：“莊清時的事？”

    陸仰止俊眉一皺，截斷道：“言言——”

    “你們，我先進去上個衛生間。”唐言蹊不著痕跡推開他的手，靜靜往臥室的洗手間走去，妥帖地將推拉門完全關上，那滿臉漠然的表情好像真的完全不are外麵在聊什。

    這讓陸仰止心無形間蓋了一層陰霾。

    他明明已經感覺到了她對他防範的鬆懈，甚至就差那一點點就可以重新接納他。

    深邃的五官線條繃緊，他冷冷掃向一旁瑟瑟發抖的傭人，傭人也低著頭不敢抬，生怕錯一個字，就直接在他能殺人的目光中灰飛煙滅了。

    “你要的事最好足夠重要。”男人有條不紊地開腔，唇畔噙著冷笑。

    傭人戰戰兢兢地：“陸總，是這樣的……”

    唐言蹊在衛生間洗了把臉，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的儀容，手搭在門把手上，卻沒馬上開門。

    因為她聽到門外的交談聲。

    兩種對立的念頭幾乎將她撕裂——她一邊覺得自己應該破罐破摔，他愛怎樣就讓他怎樣，一邊又覺得，這是她的男人，她難道沒有資格決定他的去留？

    腦子不期然又回憶起墨嵐那在地牢對她的警告：

    “言，我隻問你一個問題。如果莊清時用她救了陸仰止的事強行在你們之間橫插一輩子，你要怎辦？”

    那時候不曾深想的事，現在卻一語成讖了。

    片刻後，傭人離開。

    透過半透明的玻璃，能看到臥室隻剩下一道模糊高大的身影。

    唐言蹊關了水龍頭，拉開門走了出去。

    男人剛好站在她麵前，看樣子是要進來找她的，她挑了下眉，溫漠地笑了，“你們聊完了？那我們可以繼續剛才的談話了吧？”

    陸仰止的臉色很差，一雙眸子映著從未有過的深沉冷肅，“言言，”他的聲音亦是如此，“等我回來再，我現在……要出去一趟。”

    唐言蹊背在身後的手輕輕攥上衣角。

    不清心中是什感覺，她抬起眼簾，眉目間流淌著嫋嫋如煙的微笑，“你這是在打我臉嗎，陸仰止？”

    多可笑啊。

    她前腳才過要他保證再也不和那個女人有任何形式上的往來。

    他後腳就要出門。

    “我回來再談，嗯？”陸仰止伸手摟著她，眼蓄著明顯的心不在焉和沉重，“她那邊情況很不好，血庫調不到適配亞洲人的血液，再這樣下去……”

    唐言蹊甩開他的手，力道不大，卻讓他再也握不上，“你是聽不懂我剛才的要求嗎？我，讓你永遠不見她，不和她有往來，如果你現在去了，在我心就等同於拿行動向我表達了你的立場。”

    她的話音很平靜，“陸仰止，你想好。”

    也不能她的態度有多無理取鬧，甚至比在地牢有條理得多，可陸仰止卻覺得她此時此刻展現出來的、給他下個最後通牒般的態度讓他更加驚惶。

    他摸不到她的手，也不敢在這種情況下輕易觸碰她的身子，隻是眸色鄭重地認真地看著她，沉沉地吐出最後一句：“言言，這是一條人命。”

    唐言蹊被這“一條人命”四個字震懾住。

    半晌，輕輕地笑出了聲。

    “我保證以後如果不到人命關的時候，我絕對不和她有任何往來。你需要我的時候，我也一直會在。”陸仰止道，“但是清時畢竟救了我一條命，陸仰止不是忘恩負義的人，就算這一次是我還她的。容我把欠的東西還清，可以嗎？”

    “你又開始和我講大道理了。”唐言蹊靠著門框，疲倦地闔上眼。

    他了這多無非表達的還是一個意思，他現在必須去。

    “她生病了有醫生在，她失血過多有血庫，為什你一定要過去陪著？你是醫生還是血庫？”唐言蹊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