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遺物轉三

    前三十年睡不醒，後三十年睡不著。

    人老了，睡眠就少了。

    張朝陽的睡眠尤其少。

    每淩晨一點回家，早上六點到門衛室，他的實際上班時間已經遠遠超過了勞動合同上的時間，夜班的王曾開玩笑：“老張我看我以後都不用來了，你都快把我的班上完了。”

    ——可惜張朝陽耳朵太好，背地的那些話，他也聽到了。

    “老東西，真是個怪胎，領著那高的退休工資偏要來這兒找罪受，活該孤寡一輩子。”

    是啊，張朝陽就是這樣一個怪胎，無妻無子，一輩子的勞碌命，忙碌了大半生，他都不知道該怎閑了。

    “喲，老張來了。”

    剛一走進門衛室，便聽到了王的聲音：“那我走了啊。”

    張朝陽揮揮手，讓他走，區的門衛罷了，隻要門衛室有人，也不會有誰在乎你是不是提前下班了，張朝陽走得晚來得早，所以王的上班時間其實隻有不到六個時，他抓上帽子，踱踱踱一溜跑而去。

    擦身而過的時候張朝陽聽見他朝手機嚷嚷，什下午公會團，開門任務，不來扣dkp什的。

    年輕真好，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揮霍。

    這會兒還沒亮，張朝陽什都看不見，但也不需要看見，門衛室的一切，所有的人、物、事，他早已爛熟於胸。

    披上軍大衣，泡一杯茶，倒水的時候聽到了門外迅捷的腳步聲。

    有什人跑過去了，聽這腳步聲，該是齊那子。

    這才早上六點，他從哪兒回來的？

    還有，這是……血腥味？

    看來昨晚是在外麵玩了一夜，還打架了。

    張朝陽覺得自己猜得**不離十，他年輕時也是這樣，一個人在家總是待不住，常常呼朋引伴通宵達旦，年輕人嘛，火氣重，喝上兩口就容易炸，然後幹什事都不奇怪。

    不出格就好，事實上，十**歲的年紀，真想出大格也難。

    不過……

    喝上一口熱茶，張朝陽抽了抽鼻子。

    這血腥味也太大了吧？

    要不要上去看看？

    張朝陽思慮一陣，搖了搖頭，算了，看他還有力氣跑，該沒什問題，掛點彩流點血，長個教訓，不是什壞事。

    ——這便是退伍老兵趙朝陽的日常。

    坐在門衛室，如一具枯骨。

    眼睛不好，耳朵和鼻子卻很靈敏，有車的時候開開柵欄，沒車的時候喝口熱茶看看報紙，要不就是聽聽收音機。

    默默觀察著那些出入區的人，事實上，這區一也沒多少人，他們有的會和‘張大爺’打聲招呼，有的行色匆匆，總之，那些人張朝陽都是認識的。

    很少見到生麵孔，也沒有哪個生麵孔能從他眼皮底下溜過去。

    早上八點。

    區外走來一人，一八幾的瘦高個，戴個鴨舌帽，揣著兜，低著頭，快步走過門衛室。

    “誒，同誌！”張朝陽探出頭來，“外來人員要登記！”

    那人的身體一震，最終還是退了回來。

    把出入登記表遞給他，張朝陽開口道：“填一下你的名字，還有……”

    連長！？

    他終於看清了這人的臉。

    心中猛然一震，卻又馬上意識到這不可能，但是……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看著眼前這個戴著鴨舌帽的年輕人，張朝陽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自己剛入伍的時候。

    “你姓羅？”張朝陽問道。

    年輕人愣了愣，他的眼底閃過一絲驚咦。

    “哦，姓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