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晨曦急匆匆趕到陳醫生辦公室，"當"一腳踹開大門。

    "喂，你們把一個正常人關進精神病院是嚴重違規！我要舉報你！"

    昨天紀澤塵突然說他可以陪在她身邊直至出院，她還以為是溫存之後對方為了哄她編造的甜言蜜語，便沒往心去。結果今兒早上睜眼睛一看，那個家夥大咧咧地趴在病床上，發出微微鼾聲，睡得那叫個香甜。

    等醒了，吻著她的額頭，笑眯眯地說："早安。"

    早安個屁啊！真當這兒是自己家臥室了不成！

    樊晨曦揪著衣服衝出病房，抬眼瞥見房門銘牌上的名字變成了：樊晨曦 紀澤塵。才意識到對方真的沒有跟她開玩笑。

    他所謂陪在身邊的辦法，便是把他自己也送進精神病院。

    樊晨曦被氣得七竅生煙，跑來找這個幫紀澤塵辦理住院手續、助紂為虐的陳醫生算賬。

    "他自己要求的，我們有什辦法。"對方頭也不抬，輕描淡寫地說，"而且，正常人怎可能有家不回，非得住精神病院的。他這症狀，妥妥是有病。"

    "你才有病，你一辦公室的都有病！他分明是……"想起昨晚紀澤塵一次一次不知疲倦地索求，樊晨曦瞬間臉頰滾熱，小聲嘀咕著，"分明是相思病……"

    陳醫生推推眼鏡，一本正經向她科普："相思病也算病。病人主訴症狀有精神恍惚，注意力無法集中，易出現幻覺。夜不能寐，外加欲求不滿。"

    繼續盯著她發笑，話語間意有所指："正好我們醫院有專門治療他的藥物，他不住這兒住哪兒？"

    樊晨曦跟他這個見錢眼開的庸醫理論不出個結果，"砰"的摔上門去找紀澤塵。

    後者悠哉地躺在花園藤椅上，手舉著個ipad嘿嘿笑。

    合著他是拿這兒當度假村了嗎？

    樊晨曦飛速上前一把搶過ipad，眼睛瞪得溜圓，雙手叉腰打算狠狠教訓教訓他。

    "紀澤塵！你太墮落了！說好的愛崗敬業自覺加班的工作狂那？！把部門的事全丟給趙總編，他沒直接開除你算真愛！"

    紀澤塵也不跟她爭，雙手墊在腦後，眯著眼睛享受陽關，舒服得不得了。

    樊晨曦選的醫院環境委實不錯。

    病房是獨立小單間，麵冰箱電視空調應有盡有。食堂定時定點放飯，要是想換換口味，多付點兒錢申請開個私人小灶，頭天晚上把菜名報上去即可。

    樓下還有個大花園，趕上心情好的時候帶著午餐選棵順眼的大樹，席地而坐，伴著小涼風和陣陣植物清香品嚐美食，別提多愜意。

    除了價格高點兒挑不出任何毛病，如果不是大門外寫著精神衛生中心住院部幾個大字，真與度假村別無二致。

    呆得久了，紀澤塵有種提前退休的錯覺，每天吃吃飯遛遛彎，樊晨曦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嬉笑怒罵皆是風情。

    人生如此夫複何求。

    紀澤塵止不住想要傻樂，捏了捏對方氣鼓鼓的小臉蛋，"公司難得鬆口準許我請假，找個清靜的地方休息休息，順便培養培養我們之間的感情，不是挺好的嗎？"

    "你知道這兒一個月住院費多少錢嗎？想培養感情可以出去遊山玩水，哪有人跑精神病院談戀愛的！敗家！"樊晨曦快被他的歪理邪說氣死。

    "哦？敗家？敗誰的家？話要說清楚。"

    紀澤塵眼睛一亮，猛然起身仔細觀察她的表情，笑容玩味。

    樊晨曦刻意忽略掉他眼神的炙熱，含糊其辭地說："我的意思是，你有錢也不能這浪費……"

    紀澤塵的眸子又變得暗淡，"我浪費自己的東西，跟你有什關係？"說罷，用衣服把頭裹住，倒在藤椅上開始裝睡。

    繼耍流氓之後耍無賴的功力也明顯見漲。

    樊晨曦忍無可忍，掀了他蓋在臉上的外套。

    "紀澤塵，你人是我的，心是我的，你身上周圍的所有一切就都是我的。浪費我的東西，我自然要管！"

    聽著是氣急之時脫口而出的無理霸道，實則正對紀澤塵的心思。

    他見四下無人，悄悄摟了樊晨曦的腰，把人往藤椅上帶，有意無意蹭著她嬌嫩欲滴的唇瓣。

    "萬把塊買到你身為女主人的自覺，這筆生意穩賺不虧。"

    低頭欲細致品嚐。

    此時，藤椅後麵的樹叢沙沙作響，紀澤塵警覺地抬起頭，似乎有東西隱匿在草叢之中。他這一瞥，草叢立即停止響動……

    果然……紀澤塵青筋暴跳。

    每次兩人你儂我儂忒煞情多之時，總要冒出幾個擾人雅興的。先前醫院不長眼力見兒的小白貓，沙發上不合時宜的工作電話，和質量過於優良解不開的內衣。今兒又趕上個對萬事充滿好奇心的病人，正眼巴巴地瞅著他們。

    這人名叫林朵，院的人都叫她多多。

    林朵／多多患有分離性身份識別障礙，通俗講就是多重人格。一個是叫做林朵的主人格，一個是叫做多多的亞人格。

    主人格林朵是個27歲的成熟女性，平時沉默寡言，鮮少與人交流。亞人格多多則是5、6歲的可愛小姑娘，經常寸步不離地纏著樊晨曦。

    每次紀澤塵都要再三確認對話的人格是多多，否則他會懷疑是林朵在對樊晨曦圖謀不軌。

    "多多？"

    多多蹲在草叢，滿是好奇的大眼睛眨巴眨巴，脆生生地大聲問："大哥哥大姐姐你們在幹什呀？"

    紀澤塵緊了緊懷人，示意多多把耳朵湊近，悄聲回答：

    "我們在探討交流生活情趣。"

    "別瞎說，教壞小孩子。"

    樊晨曦猛然掙脫他的懷抱，整理好衣領下擺，把多多扯到一邊，一本正經地向她解釋："姐姐隻是嘴巴有點兒癢，哥哥好心幫忙而已，多多什都沒看到對不對？"

    多多嘟起小嘴，看樣子並不買賬，嚷嚷著："姐姐騙人，護士姐姐們說你們是在打情罵俏玩親親！"

    然後拿小拳頭不住捶打樊晨曦的胸口，聽語氣竟是在責怪她。

    "而且大姐姐好過分，怎可以阻止大哥哥敗家。大哥哥是烽火戲諸侯，散盡千金得美人一笑。"

    樊晨曦越聽越不對勁兒，這哪像個5、6歲孩子能說出來的話，趕忙抓了她的胳膊追問："這些是誰教你的？"

    "陳醫生啊。"多多歪著頭，努力回想，"他還說放古代大哥哥就是個十足的昏君，不愛江山隻愛美人。"

    "胡說八道！"樊晨曦騰得站起身，朝醫生辦公室的方向怒聲叫罵，"你個見了紀淩茜大氣都不敢喘的慫蛋有什資格說紀澤塵！"

    下意識把人護在身後，等察覺出有隻爪子不老實地遊走於腰間時，樊晨曦才發現她完全搞錯了重點。

    難道不是應該追究陳醫生對小孩子亂說話的責任嗎？

    紀澤塵已經憋不住哈哈大笑，隨即低頭堵了她那張罵人時言辭犀利說情話時擾人心癢的嘴。

    "如果你願意承認自己是那個美人，我當一把昏君也無妨。"

    然後把人打橫抱起，邁開步子往病房的方向走。

    樊晨曦掙紮不過，隻能認命似的掛住他的脖子，內心默默腹誹：一個比一個不靠譜！

    她這個由專業醫生確診的精神病患者跟他們兩個相比較起來，簡直不能再正常。

    戀愛中的男人啊，病起來可比精神病人恐怖多了。

    晚上，醫院破天荒地舉辦篝火晚會，所有能夠自主照顧自己的病人皆可參與。

    樊晨曦早在病房呆得煩了，難得的集體活動當然要積極參與，慫恿紀澤塵一起去。

    順便叫上多多，給她換了套漂亮的小裙子，細心打扮後對著鏡子轉兩圈，儼然是個備受寵愛的小公主。

    樊晨曦甚為滿意，讓多多左邊挎著紀澤塵，右邊摟住她的胳膊，像是夫妻倆帶著自家活潑可愛的小女兒一起外出遊玩似的。

    三人一亮相，醫生、護士和病友的目光統統集中在他們身上。

    陳醫生是個上道兒的，滿臉壞笑擠兌樊晨曦。

    "謔，樊晨曦你真會玩兒。拿我們這兒當產科醫院，住沒倆月的功夫孩子都這大了。"

    之前的賬還沒來得及跟他算，現在又來招惹，樊晨曦自然不會放過他，張口回譏："怎，羨慕啊？有能耐把紀淩茜領來也演一把，我可以把多多借給你們。"

    紀淩茜對"精神病"三個字相當敏感，至今不肯踏進他辦公室一步，擺明了嫌棄他的工作，為此陳醫生沒少唉聲歎氣。

    被人抓住痛腳，陳醫生瞬間啞火，遠遠躲去角落吃肉。

    紀澤塵挑了隻大蝦，將蝦皮細心撥掉，放到多多跟前的盤子。

    "多多吃這個。"語氣溫柔得一塌糊塗。

    樊晨曦不禁奇怪，平時這個家夥總是嫌多多礙事，什時候對她這上心了？

    一旁的紀澤塵又剝好隻大蝦，這次直接用筷子送入她口中，笑著解釋道：

    "我是在提前實習做個好爸爸。"

    嚇得樊晨曦目瞪口呆，一緊張把大蝦整隻吞進肚子。

    酒足飯飽，有人提議搬來音響，大家跳跳舞消食。

    樊晨曦個頭皮以下有待截肢的"殘障人士"，唯一的實戰經驗是在紀澤塵家跳豔舞，其效果直接把對方給逗笑了。

    天生沒有跳舞的天賦，樊晨曦決定順應基因，老實呆在草坪上讓紀澤塵帶多多去玩。

    認真的紀澤塵十分耀眼，隔著燃燒正旺的篝火和2、3層人群，樊晨曦瞬間將目光定在他的身上。

    像是童話故事中身居古堡的小王子，高貴善良，內心幹淨得纖塵不染。一雙臂周到地護著他的舞伴，耐心給多多講解舞步。

    火光忽明忽暗，他裸露的半截手臂泛起光澤，流過纖長肌肉線條，有力又溫柔。

    想象著它們每日徘徊在她的腰間，樊晨曦不禁麵紅心跳。

    真是太不矜持了，整個一色膽包天的女色狼。她甩甩頭把念頭趕出腦子，目光移到多多處。

    多多在他的引領下進步很大，肢體越發舒展，脫去身上的那股孩子氣，舉手投足間添了幾分成年女性的嫵媚。

    樊晨曦預感事情有點不對勁兒，瞥見她一隻手搭著紀澤塵的肩頭，另一隻手卻懸在他的腰處極不明顯地撫摸。

    這哪是跳舞，分明是調情！

    趁著大家休息喝水的功夫，樊晨曦避開紀澤塵找到多多，試探著叫對方："多多？"

    對方聞聲抬頭，眼神滿是冷漠和敵意。

    樊晨曦又問："林朵？"

    林朵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擦了擦嘴角的水漬，挑釁地對上她的眼睛。

    "那個男人很不錯，我要了。"說完扔掉酒杯，去篝火旁找紀澤塵繼續跳舞。

    紀澤塵！你個人間禍害！連病人都不放過！

    不等篝火晚會結束，樊晨曦怒氣衝衝跑回病房，關門落鎖。

    紀澤塵在外找了一圈人，回頭發現進不去房門，大致猜出準又是有什惹到了她，站在門外好言商量。

    "晨曦，先讓我進去。"

    對方扔了個枕頭，砸得房門啷直響。

    "哼，你渾身的荷爾蒙今天總算逮著機會釋放，這屋子裝不下你！"

    又是荷爾蒙又是釋放的，聽得紀澤塵一頭霧水。

    樊晨曦腦洞太大，跟她閑扯下去不是辦法。

    紀澤塵壓低了聲線，十分嚴肅地對麵的人說："你再不開門，我隻能去別的屋睡了。"

    別的屋！別的屋是哪個屋！屋是不是最好還得附送個女人！這話一經細想更是氣人，樊晨曦拉開門猛然把人拽進屋，再踹上門，指著他的鼻尖怒吼："

    "紀澤塵你來這兒根本不是為了陪我，是借機會勾引女人的！"

    紀澤塵捉了眼前白嫩的手指頭，放在唇邊吻了吻。

    "說得沒錯，我就是來勾引你的。"

    樊晨曦一把推開他，語氣中竟帶上了哭腔。

    "既然是勾引我，就不能離所有女性，不對，離所有雌性生物都遠點兒嗎？！"

    "晨曦，你是不是最近情緒不好，又多想了。"

    "別裝！林朵從不跟人接觸，為什偏偏對你有好感！"話匣子打開，樊晨曦索性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講了，"林朵還警告我說她要定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