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成業話音剛落，在場眾人無不俯首伸頸，目光聚焦於台上這一尺方圓的銀盤之上。

    隻見上麵用紅色絨布蓋著一物，方方正正約有拳掌大。那托盤前來的侍女輕撚素指掀起絨布，那間周圍眾人耳畔似乎聽一聲清淺的龍吟之聲衝上梁間盤旋不止，頓時臉上無不呈現驚奇之色。

    這時，又有一位華服侍女款款走到台前，手中同樣托一銀盤，盤中自有金杯金壺一雙、鑷子一支。

    那侍女走到台前放下托盤，取來金杯，用鑷子心夾取一枚卷曲狀的茶葉來，輕輕投入金杯之中，如此三次。

    然後又提起一旁金壺，沿著杯口緩緩注入。

    那壺中之水一碰那金杯，即升騰滾滾水汽來，但那水卻不是熱水，而是散發陣陣霜寒之氣的寒潭冰泉。

    冰泉既入，杯底三枚茶葉輕輕繞杯遊弋不止，三圈過後，卷曲的葉麵竟慢慢伸長，一端探出水麵，似水中遊龍一般。頓時有茶香撲麵而來，香氣濃鬱又帶有清爽之意。四周觀看者紛紛嗅著這茶香麵露歎服之色。

    二樓包廂座位前均有東家提前安置的銅鏡，陳作福問了身後站著的翠萍，得知這些鏡子是曹家花大價錢委托仙門宗派打造而成。能將遠方鏡像擴大數倍，甚至能傳遞台上茶葉香氣。

    而陳作福自打修煉之後，對仙宗所煉之物也算是開過眼界，隻覺得這銅鏡雖然也有奇妙之處，但比起他看過的那些湛老親自煉化的法寶來，卻顯得粗糙不堪。特別是鏡上紋路，估計是為附庸文雅所刻，那股強行雕琢之意甚濃。

    他現在眼力和嗅覺驚人，即便沒用銅鏡，樓下那茶葉的這一幕奇妙變化也清清楚楚的看在眼，絲絲茶香飄進鼻內，還帶著寒潭的涼意，頓時神清氣爽，心中連連稱讚。

    但與他同一包廂就坐的其餘四人卻似乎連看看的意思都沒有。

    當中一位身材肥大的公子哥打扮的人，自打他坐下之後就閉著眼睛，此刻似乎已經瞌睡過去。而左側是一老者，與身旁坐著的濃妝豔抹的貴婦人正竊竊私語。

    “……這雲大掌櫃今年也不過如此，我還倒皇城跟前的人能帶來什好東西呢，倒叫我失望一回。”

    “嗯，今次雲景同帶來的皇銀龍，興許是去年采摘的吧，龍氣已泄，不似當年新茶。”

    “我倒是聽他舅公年初病逝了，皇城有意把他這大掌櫃之位摘了。傳聞六王爺輔佐新帝登基有功，水煙閣這鋪子遲早要換到六王爺世子名下……”

    貴婦人搖搖頭：“那倒未必見得。水煙閣破敗之勢已久，如今也就剩個殼子罷了，六王爺興許也看不上眼……”

    餘下的話陳作福沒有細聽，因為樓下曹掌櫃已經命人撤去茶具，又有侍女早已手托銀盤等候在旁。

    曹成業一揮衣袖，侍女緩緩端盤上前。隻聽曹成業清清嗓子，又是聲音洪亮的介紹道：

    “這第二件珍品，來頭是也不，請諸位細聽：此茶采自不秋山腳下蓮池之中，諸位都知道那不秋山上有一道清溪長流，而多不知那溪流匯於何處。多虧萬陽城奇木樓彭掌櫃順著溪流辛苦探尋，才讓這一隱世蓮池得以發現。而彭掌櫃帶來這茶，正是尋自蓮池之中。”

    正到此處，二樓對麵一間包廂內，一個微胖的富商起身笑向四處招手。

    曹成業也抬頭看了看樓上那人，朝他笑笑點了點頭，而後又將目光移到台中央的銀盤之中。侍女已將絨布收起，露出一圓盤來，盤子口淺底深，盛有一汪清水，水中正生有一株粉嫩蓮，花葉俱全，卻隻有掌心大，煞是玲瓏可愛。

    眾人無不瞪大雙目透過銅鏡細細觀賞，一樓離得近的甚至起身曲背伸長脖頸向盤中探望。

    隻見那巧柔嫩的蓮瓣上還掛著星星點點晶瑩露珠，而那嬌嫩欲滴的蓮葉映得一汪清水碧綠透亮。

    在曹成業的示意下，那侍女拔下發間銀簪，簪尾輕輕在水中一撥，頓時一股清新的花香蕩漾開來。香氣似有若無，在空氣中兜兜轉轉，似欲語還休的少女，惹得周圍眾人臉上一陣迷醉之色。

    在眾人流連之際，曹成業麵帶笑容望了一眼四周，繼續介紹道：“彭掌櫃將此茶名曰水韻蓮香，想必大家已經有所體會。”

    台下圍坐的散商人群相互交首皆耳，樓上各包廂之中也傳來議論之聲，稱讚聲、叫好聲不時傳來。

    而陳作福所在包廂之中，中間那位一直酣睡的胖公子，不知何時也醒了過來。眼神一直定於麵前的銅鏡之上的畫麵，肥嘟嘟的臉上卻看不出表情。

    隻聽旁邊那位貴婦人讚道：“此茶倒是不錯，世間從未見過。彭掌櫃此番準備不，看來勢在必得了。”

    “我看未必。”她身旁那位老者視線從銅鏡處移回，“老朽倒是知道些秘辛，彭胖子哪是去什山中蓮池尋得，明明是……”

    貴婦人抖抖手中絲帕輕咳一聲，老者看了一眼包廂中其餘二人。隨後身子一斜，湊得離婦人稍近一些，話聲音低了許多。

    當中軟椅上，那公子哥又放下一身的肥肉，閉目仰頭靠在椅背上，不再聽二人話。

    而陳作福，裝作將目光集中於樓下侍女端來的第三樣珍茶，而注意力卻集中於左耳之上。並不是他好奇非要聽那二人談話，而是二人竊竊私語中，他分明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尚玄宗。

    透過傳入耳中的對話，陳作福大概知道了其中原因。

    原來，那位姓彭的掌櫃有遠房親眷與尚玄宗一長老的弟子有牽連，透過這層關係，彭掌櫃從那位弟子手中換取了這朵蓮花。

    而那老者言之鑿鑿，聲稱此物實為仙家所培育的靈植，並不是凡草，按照鬥商的規矩，所鬥之物必須為凡間之物，仙家物品不可參與。那老者正與婦人商量著，如若那彭姓掌櫃因此得名，二人欲將聯手揭發。

    二人私語又慢又長，陳作福聽了半，見二人已經開始討論起若當上商行總會的東家後如何與修仙宗派攀交情來，自覺此事與自己無關，便又回神將注意力重投樓下。

    此時，台下已經陸續展示過五六樣各色珍奇茶葉，周圍看客驚呼連連，掌聲不斷，木樓中氣氛已經高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