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成對於自己時機的把握很滿意，在板子落下之後，指夾板束緊之前，發出“考慮”的求饒，顯得誠意滿滿。若是板子未落之前便打呼“縣太爺容我考慮幾日”，傻子也知他是在拖延時間了。

    沒錯，陳成就是在拖延時間。

    對於陳成而言，時間就是最大的珍寶，隻要有了時間，他就有了一切。時間是他的生命。

    他在等著曹君如“發病”。

    吸食了福壽膏之後幾發病，陳成不知道。但料想絕不會超過三。距離曹君如霧夜找茬已經過去了一半，兩之內，曹君如便會嚐到萬蟻啃心的痛苦。

    到那時候，他會想起陳成的。

    而到那時，陳成需要的是不怕死的強硬態度。

    隻有不怕死，才能不死。隻有獅子大開口，才能成為獅子。

    劉大根和劉十一又抱在一起打架了，劉十一依舊抓住劉大根的腳啃著，劉大根一拳拳搗著劉十一的眼睛。陳德旺開始不斷用腦袋撞擊著牆壁，試圖將牆壁撞塌。繆原君跟老鼠大眼瞪眼，老鼠的長尾巴在他的臉上甩啊甩，繆原君像條死狗般地躺在原地。

    獄卒敲著梆子遞進來四碗摻了米粒的沙子，今日夥食不錯，最上層覆蓋著兩片發黃的爛青菜葉。

    劉德昭將繆原君那碗放在他的嘴邊，老鼠鑽進碗，“吱吱”叫著。繆原君舌頭一卷，兩片爛菜葉便到了嘴。老鼠嚇了一跳，又趕緊從碗鑽出來，鑽進了發黑的衰草底下，很快便看不見了。

    繆原君嘴鼓鼓囊囊，咀嚼聲非常響亮。

    陳成有些饞了。

    現在陳成覺得爛菜葉是底下最美的美味，什大廚做的菜品都比不上萬一。他從這爛菜葉中嚐到了糖醋排骨的味道，好吃得差點吞掉舌根。

    以己度人，劉德昭三人細細咀嚼著爛菜葉，也是在品嚐佳肴。

    陳成覺得這監牢真有一種魔力。自己不過才進來一半，連口味都變了。要是在麵待上一年半載，估計還不如陳德旺三人。

    胖衙役又來了。

    隻不過這次他帶走的是劉大根。

    就在陳成監牢門口，一個老虎凳被架了起來，劉大根有些莫名地坐上老虎凳，兩腿發出“咯吱咯吱”的骨裂聲。

    胖衙役專心致誌地給劉大根腿下加著磚頭。

    劉大根開始嚎叫，像受傷卻無路可逃的土狗，連狗急跳牆都做不了。

    劉十一臉嵌進木柵欄中，兩隻手掌拍得通紅，興奮地喊叫著“再加一塊”“再加一塊”。

    劉德昭害怕至極地再次將腦袋縮到胸口，蜷縮成一隻大蝦，麵朝著牆壁。兩根粗壯黝黑的手指死死地塞進耳朵。但劉大根每叫喚一次，還是可以看見劉德昭身體劇烈地哆嗦。

    陳成知道，胖衙役是做給自己看的。

    從這點來看，胖衙役實際上是虐待狂。

    他在身體上虐待劉大根，試圖在心理上虐待陳成，這次必然得到了龔守貞的同意，龔守貞想讓自己快點“回心轉意”“茅塞頓開”。

    陳成很想告訴胖衙役，“其實你病得不輕”。但想到好人往往沒有好報，便緊緊地閉上了嘴巴。

    胖衙役的胖臉上仿佛有千萬條毒蛇在嘶叫，當他猙獰地望向陳成時，陳成覺得這樣的人最好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或許對社會是一種貢獻。

    劉大根的兩腿已經脫臼了，磚頭已經加了四塊，再加一塊，劉大根的腿便會骨折。

    劉大根黑漆漆的嘴唇開始泛白。嘴角掛著血絲。這是他不自禁地咬舌頭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