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成府邸唯一的仆人瘸腿張德在前門街開了家麵店。他自稱想賺些銀錢攢攢棺材本，隨著花甲之末古稀之初，也是時候該考慮考慮生死大事了。

    對於張德開麵店這件事，他的兒女是很樂意的。他們覺得老爹這是在給家攢錢。在他們看來，張德的月奉豐厚，再有麵店生意補貼，以後家兒子或許就能上私塾了。

    而陳成覺得，張德是看上前門街賣雜糧餅的胖婦人了。

    瘸著腿，搭成了一張簡陋的鋪子，用篾子編成，不擋風不擋雨，大油鍋放滿水，澆頭十足，撈起來便吃。雖味道差，擋不住張德實誠，料放的足，漸漸地也便有了名氣，猶得河邊碼頭工人的喜愛。

    碼頭火頭繆正最愛到張德的麵鋪吃麵。海碗，裝滿湯麵，兩指寬的麵條，嚼勁十足。吸溜入口，一的勞累都忘了。簡直賽神仙。

    “唉，老板，收錢。”

    完，丟下三顆銅子，便披上剛剛褪下的棉袍。鋪外冷風洶湧，吹得鋪子“哢哢”作響。

    今兒是初四，搶財神的日子。他們有了新活計。

    和四位兄弟抬著木胎財神遊街。

    繆正剛走，又有三個精壯的漢子走進麵鋪，二話不，丟下二十顆銅子，便坐在長條凳上等待。望著發出陣陣香氣的大油鍋，哈喇子流個不停。

    瘸腿張德嫻熟地抄起麵條，拿著篾子倒進蔥薑蒜十足的湯料中。最後想了想，還是轉身掀開蓋在砧板上的麻布，切下兩片肥豬肉。

    肉片飄在湯麵上，格外得誘人。

    幾個人吃得如同打仗一般，響聲不停，瘸腿張德坐在長條凳上，道：

    “今兒個還那累嗎？”

    一直到一大海碗麵全部進了肚子，連湯湯水水都舔個幹淨後，坐在最中間的年紀最長的漢子才嘖嘖道：

    “爽！——累，這幾都累。又有城外的難民崽子爬進來了。頭兒不許我們殺掉，反而給他們吃給他們喝，簡直沒理。那幫家夥想著挖隧道進來，咱們要一點點查，查不到還好，查到了還得打一架。幸好他們瘦得皮包骨頭了，要不然咱們弟兄就得死人了。”

    瘸腿張德頗為詫異，用抹布狠狠抹了抹鞋上的爛泥，嘀咕道：

    “城外不是有護城河嗎？他們怎挖過來的？”

    “嘿！”那人冷笑一聲，道，“護城河？護城河早被屍體填了。從城門樓上望下去，密密麻麻的全是死屍。”

    “死這多人？”瘸腿張德驚呼。

    “啷個死這多人呢？”

    “沒糧食吃唄。餓死了。還有一半，妄想攻破揚州城，被箭射成了刺蝟。”

    那人完，拍了拍身邊兩兄弟的肩膀，起身走了。

    張德的麵店生意火爆，不一會兒又有人過來。

    雪鹿聽張德開了麵店，時不時也會過來。張德笑得臉上滿是菊花，一定要將渾身上下用抹布擦三四遍才肯讓雪鹿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