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處南夏帝都，長安。色尚明，宏偉高聳的城門牢牢緊閉著，城前的守將身上壓著沉重的盔甲，手持尖鋒刀戟屹立於前，麵色凝穆地緊盯著遠方的駕騰黑影。隻聽不遠處襲來陣陣馬蹄碎地而擊的聲響，像是刻不容緩地飛奔而來，直引得未經世事的守將心提到了嗓子眼。

    二人轉頭對視了一眼，那名高些的守衛思索片刻，便拖上兵器打算走前幾步，也好看個究竟。未待他動身，那高頭駿馬的輪廓已然衝破迷霧橫至眼前。他下意識地便舉起刀戟直衝前方，可左顧右盼了一番，除了一人戎裝相裹淩駕馬上，卻別無其他跟隨身後。

    “你是何人？”麵對霎時出現的不速之客，年輕的侍衛臉上雖是有些懼意與警惕，但念及自己所護的畢竟是京城的安危，此時此刻更加不能膽怯，還是鼓足了勇氣高聲喊道。那人近至了眼前，卻是絲毫沒有下馬之意，而是抬手高舉起一幟承堅軍旗亮於守將眼前，右臂間似乎還隱隱夾著一卷牛皮案書。他揮肘勒馬而起，直衝著馬下扯嗓回道：“在下承堅軍斥候崇禹！奉承堅軍主帥蘇源望之令回京傳報！稟明軍情！”

    “承堅軍”守將聽見他方才所報的名號頓時驚了一驚，馬蹄掠過而掀起的塵沙雖使得眼中癢痛不止，但他還是即刻反應了過來，奮不顧身地便往城門回跑而去，邊跑還邊向呆楞在城門前的守衛急聲吼道：“二弟，開城門！”

    城前幾人費力地將城門推開，那馬上之人倒是毫不客氣地未作片刻停留，咬牙便揮動馬鞭長驅直入。一旁的守衛不知是如何嗆了幾口煙，彎下身便開始劇烈地咳著。那高瘦的守將見了，忙走上前來將他扶至一旁，又同其他幾人手腳並用地將城門重新閉合。守將朝著門縫向望去，聽到門後馬蹄的聲音愈來愈，心下也長長地舒了口氣。

    “大哥”那守衛看起來隻有十五六的樣子，此刻見眾人回崗而守，也倚著牆壁慢慢地站了起來。“方才那是何人？怎這大早便如此火急火燎的？連副像樣的進城令牌都沒有，大哥你怎就放他進去了？”

    “你不懂”守將低頭向下望去，用力扯了扯被戎衣壓得緊巴巴的袖口。“若今日攔了此人不讓進城，怕才是真的要誤了大事。”

    守衛歪了歪頭，眼神迷離了幾分，明顯並不理解他話中之意，但鑒於知道大哥一向不喜歡他刨根問底，還是閉緊了嘴未再問話。

    那高高的守將年紀雖輕，但已被遣調至此守衛兩年有餘。他從前雖是兵將之身，但充其量也就是在親兵統領楚世渙手下的親兵營中打雜的。碰巧遇上親兵與京城衛兵整調，才被旁人舉薦納入守城衛兵之列。久而久之地，隨著各地的軍情捷報入往城門，諒他再不通世事，也不會沒聽過承堅軍的威名。而正是有了承堅軍坐鎮，才會有當年占據中原、橫霸一方的巨龍出世。

    “這承堅軍統共九萬餘人，分為首當其衝的衝鋒軍、攻陷防衛的主軍及壓陣斷後的延軍三部，其陣仗之大，聲名之赫，即便是將其稱之為南夏的臉麵也毫不為過。你可知這些年來南夏之所以擴張得如此迅速，多半都是承堅軍征戰南北的結果。”守將撿起方才混亂中零落在地的刀戟，蹲下身來對守衛道。

    “承堅軍開拓南夏疆土功勳顯著，聽聞前些年是最為鼎盛之時，兩年之間便吞並了五個西邊的附屬國。”守將一邊笑道，一邊伸手摸了摸守衛的腦袋，卻難以掩飾眼中熠熠發閃的亮光。“於南夏而言，承堅軍自然是守家衛國的汗血鐵騎；不過那些遭遇滅國之殃的國可就不一定會這想了。雖承堅軍是奉應了朝廷旨意而行，可畢竟誰都有生存的權利，而誰也不會甘心屈於他人腳下，你對吧？”

    “方才那人正是承堅軍士？”守衛衝他眨了眨眼，脆聲開口問道。“承堅軍一月前方才出征南境，他今日回京，可是邊關告急而返？”

    “樺兒所言不錯。此次出征是為了抨擊南邊的寧宋。寧宋這幾年呈迅速崛起之勢，屢屢發動突襲意圖進犯，當然不能予他們以可乘之機。”守將點點頭，一板一眼地衝他解釋道，言語中倒是沒有絲毫不耐之意。

    他拭了拭守衛臉上的塵土，聽見身後的腳步徐徐歸近。“寧渝，又跟你弟弟講故事呢？”

    守城的另一個侍衛走到他們身邊，打趣般地風言風語了一通。寧渝輕笑了一下，“青兄笑，方才開門迎人時，樺兒不慎被風沙迷了眼睛。我與他也不過是忙偷閑多聊了幾句，哪來的什故事？”也不等那人反應片刻，他伸手將守衛扶起，將防禦的器物重新遞至他的手上。“走吧，青兄他們怕是等著急了，何況我們一直閑坐於此也不合規矩。手放下別亂動等等我取點水給你，洗洗眼睛就沒事了。”

    “寧渝，”那名被稱為青兄的男子見他們轉身離去，依舊不屈不撓地跟在他們身後。“聽你的口音，不像是長安人啊。你是從哪過來的？”

    寧渝頓下腳步，目光掃過身後之人。“數年前家母從南方逃荒而來，半路上碰巧遇到好心人相助，如今在龍水街的鋪坊當繡娘，勤懇勞碌，勉強能維持一番生計。至於家鄉究竟位於何方，家母也沒有提過，自然無從知曉。”

    年長些的侍衛點點頭道：“你可知十多年前，有一蟠踞在西南之側的國，名曰金水？”

    “不曾聽聞。”

    “當年家父曾有一摯友是金水人氏，單聽你的鄉音，總覺得與那人有些相像。”他笑笑道。“不過如今各國的版圖上應該也沒有此地了。”

    “青兄想必是多慮了。家母與我都是南夏子民，何來與別國相像之？”寧渝素來與這位愛打探事的兄台無話可言，便是搖搖頭，仿佛當他是在講笑話一般一語帶過。

    承堅軍主令斥候崇禹傳信回京的消息不脛而走，自然是沒能瞞得了散落在長安城中的各戶密探。兵部尚書柏應成幾乎是與宮中諸人同時知道了此事。他隻思索了半刻，便起身離府向宮中而去。果不其然，正當他走至聖上所居的承華殿前時，皇上身邊貼身侍候的子實公公就忙一臉焦急地迎了過來。

    “見過柏大人。”

    “子實公公。”柏應成回行了一禮。“勞煩公公告知，陛下此刻可在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