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獵回鑾已近半月，婕妃回宮的事也即將落定。皇帝的意思是既不能大肆鋪張招搖，可念在其妃位在身，也不能委屈了她。照理婕妃離宮兩年，膝下又沒有成年皇子，就算回宮也構不成什威脅。皇後為顯其後宮之主的胸襟與氣度，一反常態地主動請旨主理此事，令後宮眾人還以為皇後何時轉了性。

    “皇後娘娘，”玉安知道皇後掛心宮外消息，即刻便回了宣景宮想要稟報。卻見皇後手支著頭靠在軟椅邊，雙眼緊合，似是白日假寐。

    “娘娘，”玉安探身過去候在一旁，又再輕聲重複了一遍。

    “婕妃回來了嗎？”皇後仍舊是闔著目，開口問道。那語氣聽著近乎冷靜無綻，若是旁人，根本猜不透她的心思。

    但站在身旁的是玉安。皇後語中的冷靜不假，可這冷靜並非是不在乎，而是累到無以贅述。她在宮中樹敵太多，可婕妃與九皇子無權無勢，想來是不願再跟他們撕破臉皮了。

    “回稟娘娘，婕妃還未回宮。應了陛下聖詔，此刻已經回了安府，去見安侯爺與安世子了。”玉安將自己的消息在腦中粗略過了一遍，隻擇出這幾句有用的答了出來。

    “知道了。”

    “按禮部排出的禮製，婕妃回宮後，要先行去承華殿見過陛下，而後再到宣景宮見皇後娘娘，最後才能接九皇子回翠菀宮休整。”玉安見她今日一副不大上心的模樣，還是守著本分將離宮嬪妃的回禮了一通。

    “你去幫本宮傳個話。就本宮今日身體有恙，她忙碌一日想來也累了，就不必專程前來宣景宮見本宮了。”皇後不知何時睜了眼，隻盯著玉安看道。“待到明日得空，讓她前來給本宮請個安便是。”

    “可婕妃若真這做了，豈不是藐視中宮？”玉安心翼翼地拔聲問道。

    ”你懂什？下去照做就是。”皇後似乎對她這般反問十分不以為意。“本宮這是順水推舟做個人情。往後慶兒的婚事定了，本宮與安家便是親家，是能幫慶兒奪位的得力推手。再九皇子在宮中等她許久，她不必空在本宮這兒白耗時間，再本宮也不願見她。”

    “是。還是娘娘考慮周全，奴婢明白了。”

    楊府的大門大敞開著，從邊飛馳出一匹快馬。

    “蘇昀辰！你等等我！”楊澤興氣急敗壞地勒馬從背後狂奔了過來。“你跑那快幹嘛？我在背後喊了你好幾聲，你怎理都不理我？你方才都等我等了那長時間了，再多等一會兒不行嗎？”

    “楊澤興！你倒是看看時辰！”蘇昀辰放緩了步子，驟然聽得他在自己耳邊這一喊，本來被自己掐滅的悶火又生生地燃了起來。“約定時間早過，我在楊府整整等了你半個時辰！若擱在平常也就算了，可你也知道今是什日子。若是昭兒一直沒有等到我們，必當直接隨婕妃娘娘回宮。昭兒兩年沒有見到母親，今日肯定等不了我們多時。再你幾乎回回都要遲到，這怎行？你下回若是再如此，什我都不等你了！”

    “誒，昀辰，”見蘇昀辰徑直打算策馬離開，楊澤興一急，抓住了他的手臂。“我是事出有因。”

    “事出有因？我昨日就同你了，你還有什事？”蘇昀辰沒有掙紮，刀槍直入地問道。“我都問過承海了，他都你沒什事，還有什好的？”

    好你個承海，叫你幫我保守秘密，你倒反而把我給出賣了。楊澤興在心中悻悻地想著。

    他們這多年來鮮少有過爭吵，若吵鬧，那頂多就是互相折損一下對方的名聲罷了。此刻二人倒是一邊相互爭執著，一邊走到了皇家書院前。但見元誠仍在書院前徘徊，想來梁昭還未離開。

    “二位公子，你們總算來了。”元誠見到他們二人的時候如同鬆了口氣。“九皇子殿下還以為你們今日爽約了呢，幸虧又堅持等了好一會兒。”

    二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還是蘇昀辰發話道：“是我臨時有點事耽擱了，讓昭兒等急了。”

    “那二位公子稍等片刻，我這就去通報。”

    蘇昀辰頃刻便伸手拉住了他，“元誠，不必通報了。他知道我們今日會來，我們二人直接進去找他就是了。”

    “蘇公子有所不知。原也是不用的，二位公子也不是外人。可今日婕妃娘娘回來了，此刻正與九皇子在頭呢。”元誠衝他行了一禮，一五一十地解釋道。

    “婕妃娘娘在書院？怎這快？”楊澤興詫異地問道。“我還當此刻娘娘應當回宮了才對。”

    “是這樣，皇後娘娘免了婕妃娘娘今日的問安，娘娘掛念九皇子，就打算親自過來尋他。又知九皇子今日與二位公子有邀約，索性就一起坐在殿中等了。”

    話已至此，蘇昀辰和楊澤興也就不好意思攔著元誠，隻眼見著他抬步進去，不到片刻卻又出來。

    “二位公子請。”

    “見過婕妃娘娘。”剛進屋的兩人異口同聲地回道。梁昭本想喊對麵的人兩聲哥哥，但念及母妃站在一旁，不定會責備自己沒規矩，也就及時地收住了口，隻一雙閃閃的眸子直衝著他們。

    比起兩年前離去之時，婕妃像仍是未變幾分，眉目依舊端雅秀麗，隻是看著愈加清瘦了些。從前因他們與梁昭的關係，於婕妃並不陌生。隻是畢竟太久沒見，相應而來的拘束感是如何擺也擺不掉的。

    眼見著婕妃的目光一直在自己的臉上左右徘徊，蘇昀辰覺得有些不大自在。好像自他時候認識婕妃娘娘開始，這位娘娘就總是對他頗多關照和愛護，看他的目光也總像是對久別重逢的故人一般。甚至包括安侯爺在內也是如此。他最初本以為這是因為蘇家與安家世代交好，又看在父親與安侯爺又是多年舊交的份上，這才對他愛屋及烏。可後來漸漸長大才有些不明，雖是世交，卻何至於關切到這個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