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聲嫋嫋，從遠山飛來。雲隱處，若現若離有一亭子立在山間，琴聲真是從外之處傳來。

    獨釣亭。

    三人白衣勝雪坐在亭的石凳上，一人撫琴，二人作畫，亭外是玉脈山低低的草木和雲霧靈氣。撫琴男子神情悠然，傾心於琴身，雖似傲雪淩霜，給人隔世之感，卻不似冰山般。撫琴者，世人稱為長仙野鶴，燕鶴骨。作畫男子，提筆蘸一抹春色點染宣紙，描出一幅青山綠水來。他便是世人口中惡骨的無道祖之一，“丹青引”朱羽，丹青客。那唯一一女子，細手撚筆，蘸墨在畫中蠍子落款。她是人間雲中客，伏西青。

    三人皆已得道，自然出落得絕色。

    良久，朱羽停筆，粗略一觀，隻道一字，“善。”不枉費他花費這幾日的心思。伏西青最後將“清鳩山河”四字落款於右角，下印“丹青客”。

    “清鳩山門前的景色你記得一絲不差。”伏西青淺笑，揮手將畫從紙上提出，浮在空中，似身臨其境一般。畫中青山綠水，朦朧霧中半隱半現一竹筏蕩水，竹筏上一男一女，緩緩行來。

    “自然記得清楚。”朱羽收畫，將畫收進盒子。“我回寒江獨釣了，若是明日送行，在去寒江獨釣尋我來。”燕鶴骨收琴，骨指輕壓琴弦。“你在哪湖釣了這久也沒見你釣上什來。”朱羽打趣道，燕鶴骨卻不是愛這樣閑話的人，扶琴離去。

    玉脈山上靈氣肆溢，燕鶴骨住在玉脈一列山脈中的最高峰。那有一座世外屋舍，臨著一麵一望無際陷在靈霧的湖，那靈湖水極冷，一年四季如惡寒一般，總飄著細細綿綿的雪，宛若世外。燕鶴骨每每清閑，便會在屋內對著靈湖彈琴，或者在靈湖的舟上垂釣，很是高雅。朱羽也甚是喜歡那處，隻不過他沒燕鶴骨那般好的毅力，日日垂釣。直至現如今，他都未知那寒潭究竟有沒有魚。

    燕鶴骨才要出亭子便看見上山來的楚棲，“祖師。”遠處，一雙玲瓏美目的女子正迎風而上，朝著燕鶴骨問好。她的眉目是獨一無二的，散發著星雲般的光色。她亦是一身白衣勝雪，一席白衣在風中微微浮動，出塵絕色。她年紀尚，還未全長開便已有這般的美貌。燕鶴骨頷首，腳下乘雲，往另一座半隱半現的山上去，回寒江獨釣。

    目送燕鶴骨飛去，楚棲才繼續前行走到獨釣亭前。“父親、母親。”楚棲微微一笑，頷首道。“思兒，過來。”朱羽點頭招手，“我與你母親決定送你去清鳩門學藝，你意下如何？”朱羽輕笑著攬住楚棲，問道。“下山去嗎？為何？師祖不是不讓我下山嗎？”

    楚棲不懂，“前幾日師祖算卦，才過我若下山便有劫難，為何還要下山去？豈非迎頭上去？”

    “劫難是躲不過的，隻能硬著頭皮挺過去。人間不是有句俗話嗎？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該來總要來的。你總不能一輩子躲在玉脈山上吧？做人做事不能如此懦弱。”朱羽摸了摸女兒的頭發，安慰她道。她畢竟年幼，又從未出過玉脈山，自然會害怕，這是人之常情。就像當年的他一般，誰不惶恐初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去多久？”楚棲抬頭，看著父親腥紅的眼眸的思緒，又看見身後母親那清澈的眼睛的些許血絲。“去學清鳩的法術，到時我和你母親親自送你去，待到學成‘丹青引’，待到你能分善惡即可。”朱羽安慰她道，微笑著**愛女的頭發，輕聲細語。“哪有母親的師兄，他會照顧你的，若有什事，寫信回來一聲就是了。從前，我與你父親也是從清鳩門出來的，他們都會照顧你的。”伏西青亦不忍作別，卻沉住氣不讓她看出異樣來。“好。”楚棲雖不舍，卻知道這一行是無可避免的，就如父親所的，人不能躲一輩子的。

    她出生時，祖師便過，她是生情種，若有一日要死去，也是為情而死。她不明白，為什一個人會甘願為一個和自己非親非故之人去死，她或許做不到。對於啟程去清鳩門，她更多則是惶恐。離開父母和朋友，去一個誰也不認識的陌生的地方，誰不惶恐呢？

    楚棲眼睛微紅，朱羽和伏西青隻能抱住女兒給予安慰。人生如此之長，修仙之道慢慢長長，雖可能不會大風大浪，但若一輩子波瀾不驚是不可能的。

    每一程即是苦渡，這才是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