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獨鼇已然點出問題的關鍵，張獻忠去沔陽拜見熊文燦必然遭遇“分兵”的問題，現在如何應對此事？需要李定國表示出一個明確的態度來。

    同意熊文燦分西營之兵？姑且不論是否參加對革左五營的圍剿，首先一個問題就是分誰的兵？李定國要同意下來，那健伍軍就得作表率！熊文燦一次分兵之計達成，就有二次、三次，很快西營就會成為空架子。

    不同意分兵？那張獻忠一去沔陽還能回穀城嗎？萬一熊文燦翻臉扣人，以獻忠性命相威脅，要求西營全體解散，那時又當如何？何況不同意分兵本身，就是置張獻忠生死於不顧的表現，能夠在此出來嗎？

    兩難啊！可是眾人的目光集中在李定國身上，他不能不回答這個問題。

    六月，李定國隻覺得背心涼颼颼的，褲腿卻被汗水打濕，粘貼起來好不難受。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如何表態才能達成西營團結、消除猜疑，保證張獻忠去沔陽的安全？

    回答，必須回答！還必須馬上快速地回答！猶豫越久，老爹的疑心就會越重！

    “老爹，各位叔伯兄弟。朝廷當真要分我西營之兵去打革左五營，定國以為斷斷不可！西營與革左五營有兄弟情誼，老爹和馬大帥也有十數年交情。讓西營打革左五營，不論成敗都對西營再起不利，讓下窮苦百姓寒心！不過，若是分兵去山海關外，定國願意為西營前驅！縱然戰死沙場，也為國家、為民族、為百姓所尊崇！”

    張獻忠收回了目光，沉吟半晌才一拍身前的案子，喝道：“好！老子此次就跟熊文燦攤牌，去關外可以，其他地方都不去！”

    “大帥！”潘獨鼇作揖道：“此去沔陽還得做好幾手準備才行，否則難保大帥安全。”

    “！”張獻忠看了一眼潘獨鼇，轉頭又掃視了眾將，才喝出一字。

    “其一，多帶財貨交好熊文燦；其二，穀城所部積極練軍，大加籌措糧秣，以備不時之需；其三，先期聯絡曹操、革左，萬一事有不逮，可兩廂配合，虛應形式；其四，挑選精銳勇武之士隨侍左右，以應突變，保得大帥安然回營。”

    李定國方才還有些著惱潘獨鼇，此時卻對此人的深思熟慮、謀事周全大生好感，不由起了結納之心。

    張獻忠皺眉凝思，神色逐漸放開笑道：“潘軍師之意甚好。那，老四（此時的老四為張會成）挑選財貨，多多準備，除了給熊文燦外，方孔詔等人也備辦一些。複臣老弟，聯絡曹操、老回回之事由你負責，定要明情由、商定對策、討得回信，免得生出誤會來。這個，各軍加強操練，望兒挑選得力馬軍四處巡視，拿本副將的軍票往來襄陽、鄖陽之間，廣征軍糧、草料。定國速速回營準備分兵一事，好呼應沔陽之議。去沔陽，就由文秀和能奇陪老子走一趟罷！”

    李定國心中叫苦，這朝廷“借刀殺人”計，自己是終歸逃脫不了嘍？難道真要遂朝廷之意，帶著健伍軍去跟韃子拚命？不，不是時候！可以想象得到那會是一番什樣的景象？朝廷各路官軍會在戰場上與健伍軍配合嗎？會在健伍軍萬一身陷絕境的時候援手嗎？會為健伍軍補充兵員軍械，及時提供糧草軍餉嗎？不，別癡心妄想了！在朝廷和官軍眼，自己是根刺！

    會議散去，李定國帶著滿腔的無奈連夜回到均州貔子溝。第二日就召集眾將會議，卻依然無計可施。隻能將健伍軍收攏來，隨時準備應付突發事件，隨時準備脫離西營、單獨起義！

    憂心忡忡間到了七月初三日，湖廣巡撫府中飛來的信鴿帶出消息：熊文燦果真要求西營調派精銳馬、步軍一萬，北上山西，歸宣大總督盧象升節製。

    李定國的中軍軍帳，各營將領聚攏一起會商對策。

    看過信鴿帶來的字條後，袁升高霍地站起來大叫道：“反了！反了！先他娘作出北上的姿態，等大帥一回穀城，咱們就從這貔子溝殺出去。那時候，西營大帥也不能不跟著咱們！先占均州城，然後向西進攻鄖陽，再進四川！與闖將他們聯合作戰，老子不相信憑借今的健伍軍，還不能打下一片來！”

    李定國向杜一林使個眼色，默然不語。

    杜一林“唉”了一聲道：“時機已失啊！去年蠍子塊投降後，闖將、過星等部聯合進軍四川。今年春，他們在四川無法立足領兵北還，在梓潼附近被洪承疇埋伏的重兵伏擊，傷亡慘重。李自成軍奮力突破重圍，西走鬆潘草地，穿過草甸和沼澤地帶，到達甘肅臨洮一帶。四月，洪瘋子屬下悍將曹變蛟、張祿率部尾追而來。李自成軍被迫進入西羌地區。曹變蛟、張祿仍然尾追不舍，雙方在羌中遭遇。李自成率領農民軍浴血奮戰，連續二十七個晝夜馬不卸鞍，轉移到洮河流域，卻是實力大減。如今，闖將實力和所處地域，都不能與我們健伍軍配合作戰，此時我們揭竿而起，必然麵臨孤軍作戰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