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狗腿地從他手把茶壺搶了過來，添了水進去，又塞回他手，他‘啊’地叫喚了一嗓子，趕緊把茶壺扔到桌上，瞪著我：“臭丫頭你想燙死我！”

    茶在一邊都快哭了，把我拽到一邊陪著笑臉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家姐平時不幹活，老先生莫怪。”

    “還是個養尊處優的。”他甩了甩自己的手，“嗯，倒是不木訥。你要送禮之人恐怕也是身份不一般吧。”

    “不一般，相當不一般。”我使勁點點了點頭，擠擠眼睛：“您給我挑個好的吧，我當真是不懂。”

    他撐著雙腿緩緩地站起來，一邊晃著頭一邊往屋走：“權貴中竟還有朋友嗎？我還真是開了眼了。不求官職不求財祿的禮物……，什好呢？”

    不求官職不求財祿的禮物？我跟在他身後抿嘴笑了笑。看來他平時賣出去的東西也不過是大路貨，他也知道大多數的東西流出去也不過變成權貴的顯擺，索性投他們所好。原來也是個善於營銷的老滑頭。

    “真是朋友？”他又扭頭問了我一句。

    “是，從認識，幫了我很多。”

    “嗯。”他這才推開屋門進去，我隨後而入。他這屋子低矮卻十分寬敞，屋家什不多，幾個多寶閣上珍而重之地擺了許多錦盒，貼著精致的錦布封條，封條上繡著印鑒。老頭看都不看地從那排架子邊走過，到屋角又推開一扇矮門鑽了進去。

    矮門麵的屋子有些暗，他入內環視了一圈，回頭對我咧嘴一笑，露出殘缺的牙齒來。我心頭顫了顫，有種闖入狼窩的感覺。“丫頭，你那朋友擅長什樂器？”

    “笛蕭。”

    他點頭，打開其中一個櫃子道：“笛蕭倒是我的本行，你若求琴，我還真不好意思坑你。”他彎著腰在櫃子翻騰，坑吃坑吃地：“刻了我的印鑒他們就認為是好東西，嘁，當我老頭什都會做呢。”他拿出幾個盒子，吹了吹浮土：“這都是我壯年時做的東西了，如今老了，比不上那時手眼的靈敏。”

    “做了一輩子？”我接過那些盒子放在桌上，坐下來，心地挑開一個。拙樸簡陋的盒子躺著一支色澤冰糯的玉笛，不過兩指長，鑽孔圓潤精巧，像雪山頂采落的一截冰柱。果然是好東西。

    “做了一輩子。”他拿過那玉笛放在嘴邊吹了一下，聲音清冽，像透徹晶瑩的一條溪歡愉流過。“牙都沒了吹不成調子。這笛子可是玻璃種的好玉做的，磨了我三個月的時間。”

    “這枝竹笛，別看它材質不名貴，卻是我走遍了幾片竹林才尋到的一根竹子，做的頗費心思，險些做毀了。那時還……”他摩挲著竹笛，笑得神思悠遠，“這個不能讓你拿走。”

    “這是翠玉的；這是燒製的，難做，一窯燒了幾百根才得這一根而已；這是塤，澄泥淘了許多遍……”他一件件的打開給我看，我一一看過去耐心地聽他講著，他似乎是把所有能做成笛蕭的東西都試過了，五花八門。不過他最珍愛的還是那看似最普通的竹笛。

    “選好了嗎？”他問我。

    “那個盒子是什？”我指著櫃子上的一個孤零零的盒子問他，那個盒子在他打開櫃子的時候是最先拿出來的，卻放在了一邊。

    “那不是我做的。”他伸手把那盒子拿了過來，“就像你的那樣，自然萬物之音，這是地間的靈毓。終我一生也做不出這樣的東西來。”他打開盒蓋，頗有遺憾地搖了搖頭，心地把盒子的東西捧了出來。

    我看見那東西忍不住心頭一跳，脫口道：“七音石！”

    老頭詫異地看了我一眼，“你怎會認識？”

    “機緣巧合見過而已。”我笑了笑，心也是詫異，原來這東西這樣稀罕。我還以為那隻不過是一個賞玩的樂器，卻不想竟是自然形成的石頭。可惜，竟被咄吉那俗人給摔了。

    “這東西極少見，我原本珍藏了一個，去年被人死活的給買走了。”他一笑，捋了捋胡子：“那子跟你一樣無賴，好話了一筐，威脅話倒是了一車。他是送給一個對他很重要的人，反正我也老的沒幾年了，既然有人一心相求便舍了。不過呢，這世間有舍有得，那個剛被人買走，那老色鬼就不知又從哪尋了一個來給我。原想讓我配成一對兒，可惜呀……”他淺淺的歎氣，“我就是沒有成雙成對的命。”

    原來那七音石是這樣求來的。一年前咄必來尋七音石的時候一定想不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想不到這石頭最後的下場。老頭見我看著七音石出神，：“合該有緣，你竟見過我那塊七音石。他也所贈之人善音律，卻許久沒再吹奏過了，也不是怎打聽到我這有七音石，便想送給那人，解解心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