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昭讓人端了茶水上來，我瞧著熱茶散出的氤氳霧氣，略顯拘謹地坐著。雲昭抹著茶蓋淺啜一口，：“算起來也有一年多沒見了。”

    “是。”我點頭應道，猶豫了一下又：“上次是我懶怠了，應該跟咄必一起回來的。”

    “罷了。”她放下茶盞無所謂地淺淺一笑，“他急火火地趕回去，連個禮物都不是當麵交給我的，就算你跟他回來了恐怕也見不到我。”

    “哪的話。”我幹巴巴地笑了兩聲，“不知道那玉笛你可還喜歡。”

    她似笑非笑地瞧了我一眼，“我過了，喜歡的緊。謝存的手藝錯不了，是殿下挑的？”

    “我挑的。你喜歡就好。”

    “哦。”她垂下眼簾，手指沿著茶盞蓋子劃了兩圈，“難為你還記得我會吹笛子，隻是這幾年都不曾再吹過，恐怕技藝生疏，辜負了你的一番美意呢。”

    我摸了摸鼻子，覺得哪都不得勁兒。不知道是我出了問題還是雲昭有什心思，怎這次回來我與她之間透著十萬八千的冷淡，往日摯友閨蜜般的默契全都哪去了呢？的全是場麵話。

    “上次你讓人帶回來的信我收到了，怎，你對你往日的那個心上人徹底死心了？”她的時候沒抬眼，完了才目光幽幽地看著我。

    “我們相隔太遠，更何況我已訂婚，他已娶親，又何必還執著著。”

    她嗤笑了一聲，“我道是這世間還有癡情的人呢。”

    我訝然地看著她，心隱隱不快，便道：“癡情與執拗也不該放在一處，該放手時放手，各生歡喜。總不至於動情一次便非要困住終生。”

    她手上忽然一顫，茶蓋呼地滑出了茶碗，帶翻了一盞熱茶，茶水潑灑了一桌。我叫了聲心，趕忙伸手把她支在桌上的胳膊扶了起來，“別燙著了。”

    她沉著臉抹了抹濺在手上的茶水，將打翻的茶盞抹到地上，喝道：“這誰上的茶！是要活活燙死本宮不成！”

    外間站著的一個宮女撲通一聲便跪了下去，白著臉戰兢兢地磕著頭：“奴婢知錯，奴婢知錯……”

    我狐疑地收回手，走過去把那宮女扶了起來，那宮女額頭磕得直發紅，我便對雲昭道：“別生氣，她也是無心，讓她趕緊幫你收拾了吧。”

    那宮女緊張地看了雲昭一眼，見她沒什，便拿起身上的帕子急急地走過去，將一桌子的熱茶抹淨，揀起地上的碎瓷片，然後迅速地退了出去。我站在花屏垂幔邊上，屈膝一福，“你今怕是也乏了，我先走了，改再敘。”完也不等她回應便走了。

    出了屋門，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氣，把剛剛心口壓著的濁氣蓋住幾分。雲昭不是那種暴戾脾氣的人，今兒這是怎的了？我心隱隱的有個感覺，但潛意識一直在左躲油閃地避著，不願認真去想。

    拾步緩緩地下了台階，台階旁不遠容嬤嬤正拉著剛剛被訓斥的宮女話，那宮女眼睛紅紅的，咬著著嘴唇，容嬤嬤對她道：“年節前可賀敦這難免忙亂，心情一時不好罷了，沒事，以後好生伺候著就行。”

    “茶還是照平日的樣子沏的，怎今兒就嫌燙了呢。”

    容嬤嬤不讚同地嘖了一聲，唬道：“可不敢亂主子，做奴婢的磕幾個頭又算得了什。”

    正著，旁邊走過來另外一個宮女，手捧著一方匣子，停了腳步問道：“怎的了這是？”

    容嬤嬤輕輕推了她一下，“別胡打聽。你這是要進去？”

    “嗯。可賀敦上次讓奴婢拿去拋光的鐲子，剛給送回來。”

    “我先瞧瞧罷。”容嬤嬤拿過那匣子，“今兒可賀敦心情不好，可別再出什疏漏。你進去也精心著點。”話著，手已經把那鐲子拿了出來。

    我正往門口走著，聽見鐲子兩個字便下意識地回過了頭。清冷的陽光不夠炙烈，打在那鐲子上卻仍是反出了耀眼的光芒。

    我看著容嬤嬤手的鐲子，眼睛被那光芒刺得生疼，卻仍是一眨不眨地盯著。那是一隻金絲縷編織的手鐲，二十多顆紅寶石蜿蜒鑲嵌，寶石四周點翠裝飾，貴氣流光。這次依然是眼熟，我卻再不會想不起在哪見過了。它是如此清晰地印進了我的眼中，清晰的恨不得我從來不曾見過。

    原來，是雲昭的東西。我神思一陣恍惚，須臾，竟在心底無聲地笑了起來。

    難怪，難怪她問我是否還記掛著舊情，難怪我何必執拗時她會失態！因為她雖已成了咄必的嫂子，卻還記著舊情，她還在執拗！

    難怪，難怪這次我回來她會這般冷淡，大抵是因為上次我來信自己與咄必恩愛，她心中翻了嫉妒吧。她竟還以那樣的口吻試探，讓我以為她對我與咄必的婚約懷有歉意。虛假，虛假的我心底一陣膩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