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路穿過東花園,還未行至出宮的主道上,遠遠的地就看見咄必與咄亦兩人並肩正向宮外走。咄必的笑容有些遠,遠的很清淡,淡的仿若一陣煙。
我腳下一頓,將身形悄悄地掩在了一株灌木之後,直到目送著他與咄亦出了宮門,才渾身萎頓地跌坐在了積雪的地上。
我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想把自己埋進這皚皚的白雪中,不去問,不去想。老可不可以讓時間倒回?可以不可以讓我從來沒有見過那一對鐲子?!
就在看見咄必的那一瞬,我忽然喪失了全部的勇氣。我好害怕,害怕得渾身都僵硬起來。
因為愛的深,所以無法忍受欺騙;因為愛的深,所以無法忍受分離。
這就像將上了一顆子彈的手槍抵住自己的頭顱,扣下扳機,也許就會是那顆子彈飛出;不扣扳機,這槍便永遠地抵在自己的頭上,日夜的折磨。
我如此焦慮,每一秒都在鼓起勇氣,下一秒又將這勇氣湮滅在心。這樣的軟弱可憐,手足無措。
冰冷的雪被我的體溫融化,又將它的寒冷毫不吝嗇地返還給我的身體我不知道在雪中坐了多久,直到聽見腳步聲由遠及近地緩緩而來,我才又重新感覺到心髒在胸膛中騰騰跳躍。
是他來了嗎?
我捂著臉不敢抬頭不敢睜眼,聽見那腳步聲停在了我的身前,隨後一個聲音:這樣坐著不冷嗎?
我怔了怔,霍然抬起頭來,卻見咄吉正負手立於我的身前。“怎是你?”我茫然地脫口問道,問完後又深深地歎了一聲,費力地起身行禮:“可汗,失禮了。”
“這快就從雲昭那出來了?一年多不見,怎不好好敘敘,你們不是一直關係不錯的嗎?”咄吉著,笑得幾分怪異,諷刺而憐憫。
我淺蹙眉頭,勉強地笑著回道:“年前可賀敦的事情多,不好叨擾太久,來日方長。我先告退了。”我恭敬地屈膝施禮,退開幾步準備往宮門走。
咄吉的目光亦追著我退了幾步,李瀟,你看見那鐲子了?
我心口緊緊地一縮,目光迅速地掠過了他的臉龐,而後又恭順般地低下頭去。這一眼,我看見了咄吉似笑而非笑的表情,看見了他森冷又陰鷙的眼神,不禁暗暗地打了個寒顫,怯聲:“我不懂可汗的意思”
“隨朕走走吧”他完,轉身邁步往前踱去。走了幾步回過頭來,見我在原地沒動,便笑道:朕有些有趣的事想與你。話落不再看我。
我的心好像有千萬個聲音在:不要跟他走,可猶豫了一下,卻還是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腳步一動,踩實了原本鬆軟的雪,發出咯吱的一聲響。咄吉便回過頭來對我招了招手,又將身邊跟著的隨侍遣開了去。
我在咄吉身側走著,落下了半步的距離。良久無話,一直走到東花園深處的暖閣門前,他才仰起頭來,望著暖閣上的匾額冷冷一笑。我也抬起頭來,見那方匾上寫了三個筆力流暢的篆體字:翠雪閣。
咄吉收回目光,緩步上了台階推門而入。我站在台階下有些猶豫。這地方偏僻少有人來,咄吉又遣退了隨侍,這樣孤男寡女的進去我怕會是個陷阱。咄吉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手指敲了敲門框笑道:朕是可汗,再不磊落也不至於用上仙人跳的手段。更何況,那年之後,雲昭與咄必都不再來這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漸漸沒進屋中的沉暗,糾結地咬了咬指甲。咄吉就像個老練的獵人,不用強,不脅迫,隻是在適當的時候拋出一個餌,然後好整以暇地等著我一步步的走進。我自是知道他心存非善,也知道他利用了我因畏懼而產生的軟弱與逃避
我都明白,可是我抗拒不了。
他的出現好像給了我生死之外的另一種選擇,讓我在沒有足夠的勇氣麵對咄必時,找到了一個可以緩衝的地帶。如同沒有勇氣割腕的人去選擇吃安眠藥,結果雖是相同,但至少可以不用直麵那血淋淋的猙獰。
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我邁進了這翠雪閣的門檻。
翠雪閣很冷,空氣中彌漫著凝滯的黴味。日光本就稀薄,被窗紙濾去大半後便更是昏暗,一室垂暮老朽壓抑。咄吉攏了攏身上的貂裘,在地毯上隨意地揀了個地方坐下,背靠著柱子瞧著我。
“可汗有話就吧。”我在靠近門口的地方站定,他坐我站,可我卻仍覺得自己被他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笑了笑,我便又道:“容嬤嬤是你的人?”
“你不是笨人,朕倒也值得費一番唇舌。”他點頭,笑意愈深。“還能猜到什?”
“可是容嬤嬤並不知道那鐲子有兩隻……”我忽然皺了皺眉眉頭,吸了口氣問他:“柳葉兒也是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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