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黜我？”我楞了好一會兒，覺得一股涼氣從脊背地躥上了脖頸。雲昭這是安的怎樣的心思，當真是好大的一盤打算！我定定地看著咄吉，良久，忍不住苦笑一聲。原來我與他，都是被雲昭算計在內的。

    咄吉笑得怡然自得，仿佛當真再一個戲本。眼中不見恨，隻有嘲笑，卻不知究竟是在嘲笑誰。

    “告訴我做什？”我有些惡毒地：“你不死，她就隻能是你的可賀敦，又如何廢黜我？有可汗您擋在我前麵，我怕什。”

    “朕自然不會死，不過看你可憐罷了。”他用拇指閑閑地捋了捋自己的下巴，“你覺得咄必對此會是茫然無知？”

    我緊咬著牙根，卻仍沒有壓住渾身驚栗的一顫。咄吉瞧著我笑出聲來，聲線中一絲淺淺的粗礪，磨得我慌亂無措。

    “父汗身體日漸敗壞的時侯，雲昭約了咄必到這翠雪閣來。”他環視了一圈，繼續道：“朕自然不知道他們了什，但那之後雲昭的對鐲便隻剩下了一隻。那些日子雲昭很開心，對朕也較往日寬和了許多。可惜……，到底咄必還是顧念孝道，沒有在那時狠下心來帶走雲昭。”咄吉拍了拍自己的腿，笑著，搖著頭，笑聲在最後變成一息淺不可聞的輕歎。

    我重重地喘著氣，看著咄吉就像看著一頭亮出獠牙狼，嘴唇的一張一合間皆是讓我窒息的鋒利。腦中一線生疼，割得我直想哭出聲來，雙唇不受控製的輕輕顫動。咄吉笑意愈濃了起來，仿佛心中某個陰暗的欲望得到了滿足，“朕繼汗位，便立了雲昭為可賀敦。那，也是這一個雪後初晴的日子，好日子。可惜，那朕的弟弟沒有觀禮。”

    沒有觀禮……他走了？果真是因為雲昭被立為可賀敦，所以咄必才離開了牙帳？

    咄吉寥寥數語，卻讓我貫通了我以前曾經忽略過的很多情節。他對自己盤桓在外的原因諱莫如深，他那時起情愛時的態度，他接近牙帳時的沉默，他見到雲昭時的神色遊離……，原來，原來都是因為覺得自己被辜負了？

    可是雲昭到現在不是還在執著？我泛起了點疑問，卻又馬上想起了咄必過的話：我也是這次回來後才聽，當年是咄吉強占……

    他離開，因為他以為雲昭已經改變心意；他回來，卻又聽雲昭曾以死相抵。，他以為是雲昭辜負了他，卻不想是自己辜負了雲昭。

    所以他回來見到雲昭之後會醉酒，所以……

    我頭痛欲裂。

    所以，那他會在我唇邊呢喃的時候：“你要是想跟我走，為什不呢？”

    那不是對我的話！不是！我在他的眼中，竟然是另外一個女人，一個被他辜負，被他錯過，險被他害去了性命的女人。

    我幾乎坐不住的向後仰去，手掌撐住身子，仿佛渾身都吃不住力量。“不可能……，不可能！”我喊道，喉嚨卻像堵了團東西，聲音淒然的一點力量也沒有，像溺水前無謂的掙紮。“他是你的弟弟，你為何……”

    “因為朕喜歡！”咄吉咬著牙，“那樣明媚靚麗的女子，朕喜歡！”他睨了我一眼，“雲昭那時不是這樣。那時候她還很活潑，人前的端莊之外還有著少女的鮮亮。朕愛看她笑，朕教她騎馬，教她拉弓，聽她吹綿軟的中原曲子。朕喜歡她，可她的眼睛竟隻看得到咄必……”

    “我不聽！我一個字都不想再聽！”我猛地站起身來，踉蹌著往門口跑。咄吉卻比我更快，也站起身來一個箭步擋在了門口，伸手鉗住我的手腕，“你不聽？你不聽又能如何？”他往前邁了一步，我便驚恐的後退。“你以為你們還回的去？你以為你還能像從前那樣麵對他？你看著他的時候，不會覺得他的眼中看的其實是另外一個女人？你們耳鬢廝磨的時候，你不會想他閉著眼睛時心想的是誰？嗯？”

    我睜大了眼睛，淚水洶湧而出。

    “這幾年朕便是如此過來的。朕是這汗國的王，卻始終攻不進那女人的心！朕看著她在身下承歡時就是這樣想的。她雙頰緋紅為誰？她輕聲呢喃為誰？她痛她歡喜都是為誰！姑娘，如今終於有個人能了解朕的苦，朕的恨了，對不對？”

    “不了解！”我恨恨地哭喊道，“過去的！那都是過去的！我沒有你那樣陰暗！你自己得不到的愛情，你也不想讓別人得到！你恨不得全下都受盡情殤，才覺得自己沒有那愚蠢！咄必不會的，不會的！他不會那樣騙我！”

    他按住我掙紮的手臂，冷笑著：“你以為朕沒有試著放下過？朕對她好，可她卻隻想著如何讓朕早點死。你以為都過去了？朕曾經也這以為，若不是他尋了那七音石回來，朕還真的以為都過去了。”

    “七音石……？”我茫然地看著他。

    “雲昭曾與朕偶然地提起過那東西，想來她也對咄必過。竟想不到咄必那子竟真的把這七音石尋來了。，他以為朕不知道？他以為可以借朕的手將這東西送給雲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