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杏睜大了眼睛看著我，沒有話。我伸出手指沿著她的耳根處捋了捋，觸感有細微的不同。笑了一下，我放開了捏著她下頜的手，“真是神通廣大。”

    “姐……”綠杏怯怯地叫了我一聲，睜大的眼睛霎時湧出淚水來。

    我看著她的眼淚，忍不住蹙了蹙眉，“茶，如今你膽子大了不少啊。”

    “姐別轟我走。”她拎了裙擺就要跪下。

    “站著話！”我橫了她一眼，退開一步，又從頭到腳把她打量了一番。實話我是看不出什破綻，實在是因為我從來也沒有注意過這兩個女婢。“從一開始就是你？”我問她。

    她搖了搖頭，“五前。姐可還記得你問裴大人要過羊毫軟筆？晉陽宮沒有，裴大人便讓綠杏去買了。”

    我嗯了一聲，倒是記得有這個事。狼毫筆毛太硬，我便想問裴寂要幾支軟毛適合上色的筆，楊廣不愛繪畫，晉陽宮也就沒準備這種筆。我原本也是有沒有兩可的，但是傍晚的時候綠杏還是把筆拿來了。

    “晉陽宮守的很嚴，好容易才等到你身邊的女婢出去。殿下讓人做了綠杏的人皮麵具，將我換了進來。”

    我聽見他殿下兩個字，心髒便漏跳了幾拍，急聲問她：“咄必也在晉陽？”

    茶點點頭，“在。殿下知道公子一定會帶你回晉陽的，便追來了，探了不少的地方後才確認他是把你藏在了晉陽宮。原本想讓朵沐兒來的，她會功夫，可是她漢語太差了……”

    我豎起手掌沒讓她再下去，“你先做事去吧，值夜的時候到我屋來。”

    茶抿了抿嘴，又神色複雜地看了看我，最終將滿肚子的話憋了回去，收拾好地上碎裂的硯台走了。

    茶前腳一出門我便控製不住地跌在了椅子上，肩膀撞到椅背，疼的我又是一抽氣。

    他竟然追到晉陽來了。

    他仇不報了？汗位不要了？剛打下來的郡縣都不管了？

    他為什？為我嗎？他不要這些東西，又要我做什？我出神地看著空落落的院子，看著院牆上空四角的。

    咄必，他這又是打的什主意？

    入夜，青桃和扮成綠杏的茶像往常一樣侍侯我就寢。等她們關上門出去後，我又坐了起來，披了棉氅坐在床上直勾勾的看著門。過了好久，門軸極輕地響了一聲，一縷月光漏進來，又極快地消失。茶急匆匆地走進來，徑直跪倒在我的床邊磕了個頭，哽咽著，低聲：“姐……”

    我默默半晌，看著她微微顫動的肩膀，不上心是個什滋味。

    茶，陪了我將近十年的茶。那些年，我們一起藏在廢料桶中驚險出逃，她陪著我一路逃亡邊境，陪著我麵對圍捕，陪著我遠走突厥。她陪著我經曆了很多的風浪，幫助我完成了許多我要做的事。我把她當作最堪信賴的人，最知心的密友。我以為，就算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不可信了，我還能有她。

    可我卻怎都沒有想到，早在那她第一次敲響我的門的時候，她就已經注定是要背叛我的了。

    將近十年的時間，朝夕的相處，那多的機會，她卻從來沒有向我流露哪怕一絲的信息。終於，在我最脆弱的時候，她的身份給了我最寒涼的一擊，徹底擊垮了我對咄必的信任。

    我很想生她的氣，可看著她卻又氣不起來。拋開她的初衷不談，她何嚐不是為了我辜負掉了她大好的年華，何嚐不是因為我而放棄了她的愛情。

    我扶了她起身，將她拉到我的床邊坐了下來。我想問問她為什，可猶豫了半，出口卻道：“算了，算了……”

    她吸吸鼻子，扶住了我的胳膊，“姐，殿下對我有恩，我……”

    “恩報完了嗎？”

    她楞了一下，不明白我的意思。

    “如果報完了，你與我、與他就沒瓜葛了。就找個機會離開晉陽宮吧，隨意去哪生活都好，找個知心的人嫁了過日子去。”

    “我不走。”她斬釘截鐵地，又指了指自己的臉，“你換了綠杏的樣子，找個機會離開晉陽宮。殿下現在就在晉陽，你隻要出去就會有人接應。”

    我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我為什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