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傲是從夏侯濤的身邊滑過去的。他的行動雖然奇快如風,但夏侯濤的劍尖仍然劃破了他背上的衣服,雖未傷及皮肉,但已足夠證明他行動確實不方便了。
唐傲停在夏侯濤身後一丈開外,人已衝出院外,由於收勢太急,雙膝一屈,幾乎跌落地上。
這個動作,更加重了他重傷未愈的印象。
生死相搏,反應與速度是克敵製勝的兩大主要因素,為求其次,各種反應,幾乎全是主觀的本能反應,沒有多家思考的時間。
在四人的印象中,唐傲的傷勢仍然很重。
四人如同一麵反罩回來的巨網,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內騰躍追撲向唐傲。
他們方位抓得極準,仍然是四麵包圍的架勢。
當越牆追至的四人剛剛落地的那間,四柄兵器同時蓄滿功力待發,當他們足尖點到地麵時,攻勢已然發動。
此時,唐傲微微前屈的雙膝不過才剛剛挺直而已。
這一次,他們是全力以赴了。
就在四人形成的光網剛剛揚起的那間。
唐傲雙目中閃過一片殺機。他原本是麵向著薛天行,所以他的攻擊對象也自然是薛天行。他的速度出乎了薛天行的預料之外,他手中突然出現的赤血匕更是令他震驚起來。畢竟,他們之前曾偷取過唐傲的兵刃,現在看來,他們偷取的自然是假的。
此刻,已經容不得他多想,用扇子抵擋起來。他一向自以為天衣無縫的扇招,在此保命自救的時刻,竟然變得破綻百出,一無是處。更糟的是他沒有預留自保的功力。
霎那間,衝天而起的鮮血封斷了薛天行的慘吼聲,他的咽喉被劃了開。醍目的鮮血嚇阻了另外三個人的攻勢,因為,他們連薛天行是怎死的都沒看清。
唐傲站在薛天行屍體後五六尺處,右手提著那個白色的長包袱,他之所以首先攻擊薛天行,就是怕他見機溜走。
冰冷寒森的目光掃過另外三人三張驚訝、憤怒兼而有之的臉,唐傲冷漠的對王老實道:“王誌堅,你的確太老實了,不但老實地相信唐某天天換藥、裹傷是傷勢未愈,甚至還老實得相信一個身在江湖的人會把自己的兵器捆在包袱內。”
王誌堅氣極怒吼道:“好個奸滑小輩。”
唐傲臉上沒有憤怒之色,冷漠的道:“貴寶號既然是商家堡設在紫元鎮的一處關卡,這帶頭之人定然是閣下,我說的對嗎?”
這句話似提醒了王誌堅,他立刻揚聲發出一聲長嘯。
唐傲淡然一笑道:“閣下若早這做,聲勢豈不是更壯大?”
說話時神色從容,顯然他並沒有把這些人放在眼。
酒樓徒眾聚集得很快,眨眼間周圍已圍十七八個,堂倌、廚師、打雜的都有。這些人雖然個個壯碩、勇猛,但一眼即可著出,沒上乘高手。
騰勁風不滿的道:“王兄,你叫這些人來幹什?”
王誌堅道:“人多就是力量。”
騰勁風冷笑道:“這是在打獵嗎?”
王誌堅微微一愣,道:“這話是什意思?”
騰勁風存心要跟王誌堅鬧翻,因為,隻有跟他鬧翻了才能抽身。
他之所以要處心積慮、千方百計的置唐傲於死地,主要是因為他對白鳳產生了強烈的愛慕之心,而滋生出迫切的占有欲。
有欲望的人,格外的怕死。
騰勁風投靠商家堡,當然也是為了要借商家堡的力量來完成私欲,他之所以敢來殺唐傲,是因為他們計劃好了要先偷走他的兵刃,又知道他的外傷未好。
現在,這兩個有利條件已不存在了,因此,為了保全性命,他下意識地萌生了退念。
“我的意思是說,你召喚這批飯桶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一無是處。”
王誌堅聞言大怒,反唇相譏道:“姓騰的,你又算個什東西?有本事,你應該自己去找姓唐的比個高下,為什反而投靠商家堡,以求遮蔽之所呢?”
騰勁風臉色一沉,冷哼道:“要不是看在商家堡堡主的顏麵上,我現在就叫你好看,哼!”
話落抽身就走。
王誌堅此時如果出言留下他的話,無疑是在表示自覺力薄,求助於他,因此無法開口說話。
夏侯濤是頭老狐狸,心念一轉,忙道:“騰兄弟,騰兄弟”
一麵叫一麵轉身追去。
唐傲直等兩人出去一丈多遠,才開口道:“二位好走。”
騰勁風停住腳步,冷聲道:“唐傲,錯過今天,哼!”
唐傲冷漠的道:“錯過今天,唐某不殺二位,商永泰也不會讓二位留著。”
騰勁風與夏侯濤心同時一凜,突然顯得進退兩難了。
他倆都是投靠商家堡的,如果薛天行與王誌堅都是死在唐傲手中而他倆卻全身而退,確實無法自圓其說。
唐傲見狀又冷冷笑道:“不過,二位就算留下來,也是死路一條,及早脫身還可以多活幾天。”
留下來確實隻有死路一條,能多活兩天總是好些,何況商永泰還不一定會將他們全殺死呢。
權衡輕重,兩人還是走了。
唐傲把包袱平放在地上,蹲下去慢條斯理的打開了包袱,從衣服中間取出寒霜劍和赤血匕的劍鞘。
這是個下手的機會,王誌堅不斷的提醒自己,但卻鼓不起勇氣。
機會,往往也可能是個陷阱。
唐傲把兵刃插在了腰間,起身看向王誌堅,道:“王誌堅,現在輪到你了。
騰勁風二人的開溜,給王誌堅帶來極大的精神壓力,看看地上薛天行的屍體,他覺得喉頭發幹。
唐傲又道:“閣下莫非還在等人?”
王誌堅臉色一沉,突然厲聲道:“兄弟們,上。”
這些人都沒有見過真正的高手,半桶水的人最不知死活。人群在一片吼叫聲中湧向唐傲,他們倒是個個爭先,勇猛無倫,王誌堅卻趁機抽身走了。
脫身之後的王誌堅,先翻上距離打鬥場所十多丈外的酒樓屋頂。
回頭望了望混亂的場麵,徑自射向二進屋頂,然後才跳落院中,直奔自己的住處,推門走進了自己的房內,王誌堅長長籲了一口大氣,反手掩上房門,移步向房走去。
王誌堅才挪出第一步,突然聽到間響起一絲輕響,他連問都沒敢問,轉身撲向身後的房門,剛拉開門,背後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老弟什事這急?”
這時,他終於放下心中一塊大石,急忙又把房門掩上,轉身道:“無華兄,你也不早招呼一聲,嚇了我一大跳。”
間走出來的果然是鬱無華。
鬱無華一見到王誌堅臉上的顏色都變了,溜到嘴邊的打趣話也不敢說了,他忙正了正臉色,笑了笑道:“老弟,你在躲人?”
王誌堅點點頭,沒開口。
鬱無華一呆,說:“酒樓等於是在商家堡的眼皮底下,是誰敢到這兒來找咱們?”
王誌堅搖頭苦笑道:“這個人你也見過。”
鬱無華道:“別打啞謎,到底是誰,快說呀?”
王誌堅道:“唐傲。”
鬱無華老臉立時一變,脫口道:“什?他還在這?”
王誌堅笑笑道:“不知道,不過,現在有你來了,就算他找來咱們也不怕他。”
鬱無華凝重的道:“什時候了,虧你還有心情說笑。”
王誌堅一怔道:“說笑?誰說我在跟你說笑了?”
王誌堅臉上的神色的確一本正經,不像說笑,鬱無華說道:“老弟,你對唐傲這小子的事,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在裝糊塗?”
王誌堅滿頭霧水的望著鬱無華道:“唐傲的什事?”
鬱無華道:“他從我手中搶走洗髓圖之後全身而退,甚至令我險些喪命,若非他有心放我一條生路,我早已死了。這還是小事,在奪走洗髓圖不久,他隻身一人前往鳳來樓,擄走了商家堡的孫少爺。之後,又在與商家堡的交易中擊殺了三大護法的老二和老三。除此之外,十大鐵衛等都喪身於他的劍下。若是這些不足為道的話,那不久前,他重挫了向晨東和王瑞年二人,逼的他們沒有顏麵再留在江湖上夠震撼了吧。”
王誌堅雙眼瞪得大大的,王誌堅呆了半晌,才長長的籲了一口大氣道:“這就難怪了,幸虧我見機得早。”
鬱無華迷惑的望著王誌堅道:“你在說什?”
王誌堅凝重的道:“此地也不安全,咱們快走。”
鬱無華也覺得心虛。“走?到哪去?”
王誌堅道:“離開此地,去商家堡。”
鬱無華道:“我剛從商家堡來的,怎能再回去。”
王誌堅道:“這有什不可以的。”
鬱無華道:“我是奉了商家堡的命令來辦事的呀,事情沒辦完怎能回去,回去怎交代?”
王誌堅焦急的道:“那兄弟我可要先走了,不然,唐傲叫個店中的弟子領路,準會找到這兒來。”
話落又去拉門。
鬱無華道:“我就是來通知你的,不然,我到這兒來幹什?”
王誌堅笑道:“老兄,很對不住,我沒有接到堡主指令。”
鬱無華道:“你也不能走,因為,你也是辦這件事的人之一。”
王誌堅搖著頭道:“老兄,就憑你這一句話?”
鬱無華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遞到王誌堅麵前道:“老弟,你自己看吧。”
王誌堅認得商永泰的筆跡,一照眼,忙道:“咱們先換個地方。”
鬱無華也認為有這個必要,立刻點了點頭。
王誌堅伸手拉開房門,原本抬起的右腳不但沒向前走,反而向後退了一大步。
唐傲正站在門外。
鬱無華一眼著到唐傲,也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大步,脫口道:“唐傲!”
做夢也沒想到唐傲會這快找到這來,更令王誌堅不解的是根本沒有人帶路,他怎知道我在這?
唐傲邁步走進房內,擋在門前,目注王誌堅冷冷的道:“閣下大概沒想到唐某來得這快吧。”
王誌堅聲色俱厲的道:“姓唐的,你的手段果然又快又狠。”
唐傲搖頭道:“閣下召來的那些保駕的一個也沒死,因為,唐某根本沒動手。”
王誌堅心頭一跳,脫口道:“你那你”
唐傲淡淡的道:“跟著閣下來的。”
話落一頓,接著又道:“禍褔無門,二位最好先把這四個字仔細的想想。”
王誌堅冷聲道:“想威脅我們?”
唐傲冷冽的道:“除了死並無大難,二位如能把生死置之度外,誰也威脅不了二位,不是嗎?”
鬱無華嚐過唐傲的手段,聞言脫口道:“唐公子,你想做什?”
唐傲冷漠的道:“先把商家堡的指令給我看看。”
王誌堅兩眼一瞪,脫口道:“什指令?”
唐傲冷冷的望著王誌堅道:“裝糊塗?”
王誌堅冷笑道:“說沒有就是沒”
最後那個“有”字尚未說出口,王誌堅便痛吼了一聲,向後退下去三四步,一隻原本揮舞著用來加強語氣的右手已經血淋淋的落在地上了。
唐傲的寒霜劍仍在鞘內,似不曾出動過。
王誌堅現在才完全死了那條反抗的心。
鬱無華壓根兒就沒有那份與唐傲對抗的勇氣,老臉一慘,哭兮兮的哀聲道:“唐公子,老夫站在人家的一畝三分地上,凡事不由己,您”
唐傲冰冷的道:“怕商永泰不放過你?”
鬱無華重重的把頭猛點了好幾下,委屈地道:“誰說不是的呢,唐公子的,您實力高深,行走江湖的日子也不短,自然對江湖之事也應該有所了解,對吧。”
唐傲點點頭,笑笑道:“不錯,唐某是很清楚,唐某也是江湖中人。”
鬱無華自以為唐傲已為他所動,忙陪著笑臉道:“唐公子果然是個明理之人,所以”
唐傲的臉突然一沉,聲音也突然冷得好像萬年玄冰,打斷鬱無華未完的話,道:“所以唐某現在就可以殺了你。”
他的聲音依舊很平和,但那份冷意卻直透鬱無華的骨髓,足以令他齒冷腳顫。
鬱無華畏縮的望著唐傲,彷徨道:“唐公子,您您”
唐傲冷漠的道:“鬱無華,你能活到現在,已經占了不少便宜了,殺了你,唐某照樣能拿到那道指令,對嗎?”
商永泰的指令在鬱無華身上,唐傲說的是實情,事實沒有爭辯的餘地,因此,事實具有冷酷的一麵。
鬱無華很不情願的探手入懷把那份指令掏出來,他是頭老狐狸,他知道什時候說話足以傷命。略微猶豫了一下,鬱無華雙手捧著那封指令,遞向唐傲。
唐傲冷漠的道:“打開,念念看。”
鬱無華不再猶豫,拆開封套,抽出一方三寸長的方形紙箋,念道:“商家堡二等護衛王誌堅,即刻隨同鬱無華會同鳳來樓新主持‘方鐵堅’前往黑鬆林接應擒拿青風殿一幹人等。”
唐傲緊縮眉頭,思忖片刻道:“還有什人?”
鬱無華搖搖頭道:“老夫不知道。”
唐傲冷漠的道:“潘文清與薛天行回商家堡的事閣下知道嗎?”
鬱無華點頭道:“知道。”
唐傲俊臉倏然一沉道:“除此之外,閣下還知道些什?”
唐傲說話的語氣雖然平和,雙眸中卻閃射著怒意與煞氣。
鬱無華一直注視著唐傲的眸子,奸猾的人都特別注意對方的反應。
“還知道商堡主的二兒子在白鳳手中。”
唐傲目光突然凝注在鬱無華臉上,冷森森的道:“鬱無華,你在賭命。”
鬱無華又打了個冷顫,向後退了一大步,惶急的道:“唐公子,我把商家堡的指令都給您看了,回去也是死路一條,又何必再騙您呢。”
唐傲的手緩慢的伸向寒霜劍。
鬱無華一張老臉頓時變得煞白如紙,額上冷汗直冒,焦急的道:“唐公子,我知道您是懷疑商堡主的二兒子在白鳳手中,他怎敢去正麵跟青風殿衝突”
唐傲沒有搭腔,手已握在劍柄上,隻差沒有進一步把寒霜劍抽出來。
由唐傲冷酷的眼神著來,鬱無華知道,一旦唐傲拔劍,他就沒有第二次開口的機會了。
鬱無華小心翼翼的望著唐傲道:“商堡主之所以要去擒青風殿的人,也正是為了要交換白鳳手中的商承業”
唐傲仍然沒有開口,眸子中的光芒,依然寒冽如冰。
鬱無華又急忙補充說道:“當然,商堡主得先把白鳳騙離她手下的那批人,才能對她那些手下下手。”
鬱無華小心的慢慢抬起手臂擦擦滿臉直往下淌的汗水,舔了舔幹得難受的嘴唇,繼續往下道:“唯一能騙得動白鳳的誘餌就是公孫不凡,因為,公孫不凡是唯一能替青風殿延續公孫一脈的單丁。”
唐傲心頭為之一動,因為,這是個不為外人知道的秘密。
從唐傲臉上仍然看不到絲毫緩和的神色,鬱無華的心越來越虛,全身衣服幾乎已完全濕透了。
“本來,商堡主可以用公孫不凡去交換商承業的,偏偏公孫不凡又在逃離金家堡的時候誤闖機關身亡了,所以才想出這個“調虎離山”之計,通知白鳳必須單槍匹馬的帶著商承業來換人。”
唐傲突然森冷的笑了一聲。
鬱無華心中原本就虛虛的不落實,聞聲打了一個哆嗦,怯怯的道:“公孫不凡本來是不該逃的,因為,他與商堡主約定互相幫忙,最後,由商堡主扶助他坐上青風殿主宰的寶座。
隻是,金風穀寒學豐到商家堡拜山的時候,泄漏了青風殿這段秘辛,商堡主找公孫不凡印證確實後,可能認為公孫不凡是個控製白鳳的理想質押,因而不準公孫不凡離開商家堡,而引起公孫不凡的疑心,所以才設法向外逃的。”
鬱無華的一番話,說來絲絲入扣,完全不像臨時編造的謊言,因為,個中秘辛是無法編造的。
見唐傲仍然沒有鬆口的跡象,鬱無華急得想掉眼淚。
“唐公子,我我知道的全說出來了。”
唐傲冷漠的說道:“閣下知道的已經很多了。”
鬱無華聞言,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放下了心中七上八下的十五個水桶,他深深地喘了口大氣道:“唐公子過獎了。”
唐傲冷冷的哼了一聲道:“商永泰狼子野心,殘如梟狼,閣下知道得這多,他怎還能讓閣下活著離開商家堡呢?”
心頭一陣狂跳,才放鬆的心弦頓時又繃得緊緊的了。
鬱無華哭喪著臉道:“我隻是適逢其會,因為,商堡主替向晨東和王瑞年接風洗塵的時候,我也在場,這些話就是那時候聽到的。”
唐傲冷冷的道:“公孫不凡的死,閣下也是適逢其會?”
鬱無華脫口道:“是我離開的當天看到的,那時正有些商家堡的徒眾在替他收屍,為了這件事,商堡主還警告過我不得對外宣揚。”
唐傲冷笑道:“他殺了閣下,不是更能封口嗎?”
鬱無華道:“也許是商堡主還有用我之處。”
唐傲道:“用閣下來此地傳信?”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