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官辦公室大門轟一聲甩上，腳步聲匆促遠離，袖劍隨即收斂笑容，轉頭觀察周圍環境以及其他同被關進此處的冒險者們，牢房與牢房之間亦是鐵欄杆隔開，或許是擔心罪犯撞破隔間的防護措施，他不太清楚，但這種牢籠和辦公室連在一塊的設計，倒是第一次見到。

    看來除了顯示治安不太好，保安官本人也有些走火入魔了，是因為時常抓到犯人，這樣比較方便管理？還是自己身兼執法者與審判者，把自己當成甜蜜酒鎮的移動律法？他暗忖，搔搔後頸，選了個喜歡的角落坐下。

    隔壁間是抱胸盤坐的破弩，低頭不知想些什，再過去則是兩間較大的共享牢房，雖是共享，但一口氣塞進二十個人還是過於擁擠，連躺下的空間也沒有，吱吱喳喳，怨聲源源不絕。

    夜還長著，但有人已無法再多忍受一刻。

    袖劍麵露微笑，從懷中掏出把短刀，慢條斯理刮起臉上過多的毛發，隻見毛發一撮撮落下，露出毫無皺褶與細紋的蒼白皮膚。

    開始有人喊渴，吵著要水喝，遭眾人喝斥後稍稍安靜，過不久又按捺不住大聲嚷嚷，且人數一次比一次多，如此往複循環，彷佛沒有止境。

    而袖劍就隻是心翼翼整理略帶棕灰的黑色須發，偶爾抬頭瞄幾眼隔壁牢房上演的鬧劇，等待別人率先開口。

    “在等什？”

    破弩似乎也不想多加約束他的手下，直到袖劍大部份胡須落地，他才維持著差不多的姿勢，拋出疑問，不過抬起了眼，銳氣逼人。

    “果然是個年輕人，挨了那多拳還活蹦亂跳也隻有年輕人了。”

    袖劍瞇起眼怪笑幾聲，撫著喉頭輕咳，轉換成截然不同的聲調，無論是外觀或特質，完全難以使人聯想到稍早的頹廢大叔，臉龐甚至還有些許俊秀，“不定我比破弩大哥還年輕個十歲？”

    “不定？”

    兩人相視而笑，袖劍修飾完臉上最後幾根亂翹毛發，握柄轉向，遞出短刀，“或許破弩大哥會需要用到。”

    “剛剛搜身沒被搜到？”接過刀的破弩也不急著動作，三指輕捏刃部，握把在掌中轉啊轉。

    “沒搜到的東西可多著。”

    袖劍邊，甩甩鬥篷，一口氣倒出十數瓶黑色罐，罐上分別貼了一到三的數字符號，在髒亂地上堆成丘。

    “這是？”

    “解藥。”袖劍嘴角微揚，將罐子按照順序分類，接著掏出一顆方骰，扔給隔壁牢籠的壯碩男人。

    “打算賭博殺時間嗎？”

    “不，是賭博沒錯，但不是殺時間，我過了，這是解藥。”

    “什意……”破弩順勢撿起骰子，上頭隻有三個數字，每個數字各占了兩麵。

    “這是隻有三個數字的骰子，也就是，每個數字出現的機率是三分之一。”

    “等一下。”

    “怎了？”

    “在遊戲開始之前，我有幾件事情想問。”

    “破弩大哥盡管問。”

    “為什要殺了花劍雕石刀？”

    沒有猶豫與遲疑，破弩單刀直入，雙眼直勾勾瞪著前方令人捉摸不定的年輕男人。

    “遊戲規則就是這樣，我隻是按照規則做出相應動作。還有，在賭博開始之前，所有人應該都已經明白遊戲相應的後果了吧！”

    “不要避重就輕。”破弩加重語氣，公用牢房的弟們不約而同停止喧嘩，屏息傾聽，等待袖劍答複。

    “好，如果你要問為什是殺雕石刀而不是削鐵刃，我會，因為我認為雕石刀比他哥哥還聰明一些。如果是問為什不計代價也要對巨劍廷貴族出手，我會回答，因為這是冒險者的堂，不是紈褲子弟的花園，不是他們該來的地方。”袖劍咂咂嘴，摘下帽子，將覆蓋額頭的瀏海全撥到頭頂上去，“如果你要問的是，為什要淌這趟渾水，我會，惹麻煩本來就是我們冒險者的性。”

    “那，為何能肯定自己殺得了雕石刀？”

    “破弩大哥，你的問題問錯了，我並不是為了殺他而開槍，”袖劍閉起左眼，對著破弩擺出手槍擊發的動作，“而是選擇最有利的方法，好取得勝利。做為第一順位，五號槍可是有四分之三的機率能射出子彈，這樣做當然是最好的選擇。況且不這做，之後遭殃的也是我們啊！”

    似乎在等待破弩反應，袖劍停頓了一會後才繼續道：“不知道這樣的回答，破弩大哥滿不滿意？”

    破弩沒有應答，依舊旋轉著短刀，似乎有些無法接受，袖劍注意到對方仍緊皺雙眉，於是繼續道：“還有，我不喜歡輸，當然啦，如果問我真正的意圖，那就是我打算做個人情給你們。”

    “去你的鬼人情！我們現在全被關進這鬼地方，你還跟我扯他媽人情！”

    “廢話少啦！等我離開這我一定要把你這家夥給宰了，喂給我們家鈍狼吃！”

    “破弩老大，這臭家夥又在胡言亂語啦！別再──”

    破弩舉起右手，弟們全數住嘴安靜下來，約莫兩秒後，他才緩緩開口，“的確是做人情給我們，一開始的心意我們也確實收到了，但現在因為你胡亂開槍，我們又全數被關押進這間狗屁牢籠之中，這樣應該算是抵銷了吧？”

    “所以，我現在要做新的人情給你們。”

    眾人不明白袖劍之意，低聲討論起來，隻見他伸手隨便選了個黑色瓶，拾起定在耳際，“這些罐子頭有幹淨的水。”

    “水！”第一個喊渴的邋遢鬼眼睛發亮，雙手緊握欄杆，巴不得馬上搶去一口喝幹，其餘弟們似乎也意識到酒精帶走了他們體內大量水份，不得不加以補充，好度過這個糟糕夜晚。

    但保安官匆匆離開時什也沒留下，辦公桌上堆滿刀具槍械，全然沒有任何看起來能裝載液體的容器。

    “沒錯，水。但是，同時有可能是利尿的灰酒，或是毒藥。”

    “等、等一下啊，你剛剛是──”

    “我沒錯，”袖劍打斷眾人即將發出的驚愕與抱怨，抓起二號瓶與三號瓶，“頭就裝這三樣東西，而且編號與內容物無關，每一瓶都不太一樣，可能會有兩罐一號的水，也有可能其中一罐一號是水，一罐是毒。”

    “而骰子，就在破弩大哥手中，你們能否喝到水，決定權在他，要不要讓你們喝水，決定權也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