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一開,熱辣辣兩個響亮巴掌搧在玄鐵鉞的左臉頰,彷佛某種進入行館前的儀式,不消片刻便紅腫起來,痛癢刺麻。
毛發斑白稀疏的鎮長跪在大廳針織地墊旁,額心抵地,瑟瑟發抖,花劍兄弟的行館不久前還隻是棟廢棄房屋,好幾年前某個富貴人家忽然消失無蹤後留下的,沒想到他們的侍從們能將此處裝飾得如此金碧輝煌,美輪美奐,甚至連兩層樓高的黑嘴大怪鳥標本都給搬來,安放在大廳角落。
一切都非常美好,除了……
“你有在聽嗎?你這下三濫的廢物!你還有臉來這?”
花劍削鐵刃破口大罵,唾液噴濺在玄鐵鉞臉上,他仍不為所動,直愣愣盯著眼前暴跳如雷的貴族子弟。
為什來這?因為要賠罪。身為甜蜜酒鎮保安官,卻使花劍大人們遭遇凶險,甚至害雕石刀大人遭惡徒開槍擊中要害,命殞他鄉,實在是因為自己未盡到保安官的職責導致,因此必須肩負最大責任。
“為了……”語句含在口中,他不習慣這樣的場麵,整夜奔波不止,以及稍早藍琥珀酒吧與牢房的憤恨吼叫讓他疲憊不堪,倒不是身體上的勞累,而是某種極度緊繃後失去彈性的感受,雖然心底早有準備,趕來行館的路上也在腦中演練數次,但麵對削鐵刃的咄咄逼人,玄鐵鉞還是下意識退縮,欲言又止。
“為了什?為了在你的辦公室多喝一杯熱茶,所以害這些暴徒在街上狂歡?啊?你他媽句話啊,跟我解釋解釋為什我們兄弟倆連去酒館喝個酒,體驗一下你們這些低賤平民百姓的生活,也會遇到這種狗屁鬼事?啊?”
汗水自發際線流出,浸濕削鐵刃蟑螂須一般的瀏海,玄鐵鉞不敢多看,深怕露出不該有的表情,稍微妄動都有可能換來時間更長的唾罵,忍耐才是正解,即便對方是高高在上的貴族,應該多少還是知道分寸。
“跪下!給我他媽跪下!”
眼前紈褲子弟的怒吼將玄鐵鉞拉回現實,左臉又挨了一記響掌,削鐵刃手腳並用,將他推往大廳,命令他跪在鎮長身旁,而鎮長也伸出手來回揮動,口中速念“保安官!快點啊!”,要玄鐵鉞趕緊聽命行事。
跪下就能解決問題嗎?
忽然左腿一陣刺痛,原先隨侍在側的仆從站在玄鐵鉞身後,提腳使勁踩踏,另一側也走上個眉清目秀的夥子,準備將他押近地麵,對花劍削鐵刃大人行懺悔禮。
“所以我跪下,令弟便能死而複生?”
話語爬出唇齒瞬間,玄鐵鉞便感到後悔莫及,他單膝跪地,抬頭看往大步走來的削鐵刃,削鐵刃往他臉部招呼了一腳,雙手抱胸,再一腳。
“那我該怎做?殺了你這失職的垃圾?還是把旁邊那個老不死的也殺了?”
“這樣不是……”玄鐵鉞這次及時打住,他突然意識到表達自我意念是不智的行為,再多似乎隻是白費唇舌,他除了服從,沒有其他選項。
我並不是這座城鎮的律法。
腦中浮現離開辦公室時那混賬老家夥的話,大多時候玄鐵鉞的確代表了這座城鎮的正義,懲奸除惡,但絕對不是現在。
現在的他們隻是巨劍廷貴族子弟人生白紙上的汙點,不,或許那張紙從一開始便是黑的,而他們則是白色顏料,不幸滴染在上頭。
“不是什?你知道我爸爸跟我爺爺是誰嗎?我他媽在巨劍大陸時想殺誰就殺誰,你算哪根蔥?對我指手畫腳?沒辦法解決問題是不是?好,我今就把這個鎮的暴徒們全給殺光,你保安官也不用當了!”
削鐵刃怒氣衝衝抬手,袖中長劍一甩,藍光閃耀,木製大門瞬間裂成兩半,眾仆役一擁而上,連忙將毀壞木門搬離,避免擋到花劍大人行徑路線,同時將地上兩人拖離地麵,跟上削鐵刃腳步。
行館離鎮中心有段距離,削鐵刃獨自跳上八人大轎,包括玄鐵鉞與鎮長在內,數十人浩浩蕩蕩出發,鎮長走得慢,隨從們硬拽帶扯,迫使他跟上大轎速度,削鐵刃的靴印在他衣褲上清晰可見,明顯比玄鐵鉞吃了更多且更久的苦頭。
因此即便氣喘籲籲,玄鐵鉞仍能感受到鎮長滿是怨懟的眼神時不時聚焦在自己身上,這無可厚非,但他仔細想想,其實自己也是受害者之一,會促使事態發展至此,主要原因是火域礦石的開采許可,再來則是花劍兄弟本身。
他並不清楚自稱袖劍的冒險者開槍之前發生什事,但依照破弩的詞,袖劍是幫眾人向貴族子弟們出了口氣,與罪犯和冒險者相處搏鬥多年,玄鐵鉞直覺上不太相信擁有強烈領袖特質的破弩會謊,在他們的世界,信用與顏麵是一切,沒有轉圜餘地。
“保安官!你在想什?”
快步走了幾百公尺,鎮長已完全脫力,由隨從背在背上,可他沒心思休息,低聲罵道:“你為什不好好道歉,然後把來龍去脈給清楚?”
玄鐵鉞聳聳肩,“隻要能讓花劍大人氣消便可。”
“這我當然知道!但你是保安官,你不能讓貴族碰囚犯。”
“為什……怕之後其他冒險者不服,挑戰我執法時的公權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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